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也不等他回答。
卷宗?那些推在库房里山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元大人跟在他身后,简直要哭出来了:“是、是,下官马上派人去拿。”
洗漱后出来,听到外面有叩门声,应该是一直在等着他,听到门内动静后才敲的门。
是县衙内的官差,给他送卷宗来的,在托盘上摆得整整齐齐,那县令是个草包,底下人却并非见得,打发走了那人,君衍拿起一卷正要看,听到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只以为仍是送东西的仆人,单手扣住竹简,他淡淡开口:“进来。”
进来的人却是萧隐,走进来之后低声说了一句:“探子刚才来报,陈国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了。”
“如何?”
“正如我们之前所料,陈国国主病重,七子夺嫡,如今二皇子占据上风,众臣中呼声最高。”
君衍手指轻合,回答道:“百官向来见风使舵,立场鲜明者寥寥,不足为惧。”
萧隐道:“三皇子还在犹豫,不肯接纳我们的提议。”
“陈国国主此番病重,正是江山易主的重要时机,中原各国莫不虎视眈眈,陈国二皇子龙毅手段狠辣阴毒,不是最好的继位人选。”一顿,眉间稍敛,“三皇子龙羯优柔寡断,却也有决断的时候,不过,现在能浪费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想办法再推他一把,听说十三年前,陈国曾失踪过一位年幼的公主。”
“是。”刹那间明白他说什么,萧隐点头,忽然又说道,“魏家那边探子有消息了,确在漠城沈家。”
“是么?”君衍轻问,随手翻看了一下手里的卷宗,密密麻麻的案件资料,虽然案子没有结果,卷宗官府里的人却也是不敢乱写的,“这样也好,魏家的事情耽搁得太久了,我们先在这里把魏家的事情解决,陈国的事情先不急。”说完,他似突然想到什么,微微皱了下眉,“怀瑾她们可知道我们来了漠城?”
从茂苑回到京中,每个人的心境都再与以往不同,包括他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不敢去细想,只回答道:“应该是不知道,否则早就跟来了。”
“那就好,最近,就让她们在府中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要去。”
漠城地处南疆地界,依山靠水,因为道路艰难的缘故,仍大部分保持着大地初来时大自然原始的样貌。
天一亮,城门缓缓开启,流动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街市开始喧闹。
客栈内稍倾便挤满了来往的客人,一些人大声讨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过凤家的事情吗?”
同桌立即有人附和:“你说的可是茂苑第一商户凤家?”
“正是,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嘁。”人群中有人轻慢嗤笑,“都多久的事情了,你们这些人怎么还拿出来讲呢!”
先前问的那人一听说到有人出言轻蔑,转身就想破口大骂。
却不知身后坐着的是个身材极其高大威武的中年汉子,顿时泄了气,语气仍旧不服气:“这位兄台如此说,莫非知晓事情原委不成?”
那人看都不看他,自顾自抬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语气豪爽:“那是自然,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在下当时,正在茂苑地界。”
“小弟们消息闭塞,倒还不怎么清楚,听说茂苑凤家一夜之间被毁,难道是真的?”他又问。
好奇心人人有之,他们说话的这功夫,已不知多少双耳朵偷偷的竖了起来。
那人道:“自然是真的,你们可曾听说过凤还楼?”
“那个杀手组织?”
客栈里坐着的大多是行走江湖的旅客,有人答上来也不稀奇。
只是众人不免疑惑,说着说着凤家,怎的又扯上了江湖组织?
说话那人不慌不忙,又豪饮了一口酒水:“不错,凤还楼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一旦接下任务从未失手,然若要请动凤还楼杀手,非万金而不得,你们大概想不到,凤还楼幕后的老板,是茂苑凤家。”
凤家?凤还楼?
众人哗然。
那人接着说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情很快传到朝廷,朝廷多年部署,听闻,太子殿下亲入虎穴,以身涉险,差点葬身火海,才终于将凤还楼一举捣毁,凤家财产也尽数充了公。”
那些在当事人眼里的惊心动魄,经时间磨砺,终究成为人们人前饭后的谈资。
有谁知道她曾失去过什么?
那个人,又曾怎样爱过她呢?
“姑娘?”身侧有人唤自己,打断飘远的思绪,女子抬头,“什么?”
“姑娘让我介绍漠城的美景,我已经介绍完了,姑娘可听清楚了?”看着面前出神的女子,店小二一脸不信的表情。
女子尴尬笑了笑,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楚,可否再讲与我听一遍?”
女子容颜娇美,店小二怎舍得拒绝,这又耐心说了一次。
这一次,她听得认真。
那人曾经说过,南疆很美,希望她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她一直不敢忘记,她会好好活着,踏遍这里所有的角落。
好好的,活下去。
日进黄昏。
天边仍有一缕将落未落的绯红晚霞,映衬着半边天像树梢上红透的石榴。
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从天际极远处飞来,熟练的径直飞进挑开的窗,最终停靠在窗前青衣男子的手臂。
打开绑在鸽子腿上的小小纸卷,君衍展开看了一眼,眉目缓缓凝了起来。
他轻扬了扬手臂。
读懂他的意思,鸽子低头不舍的啄了啄他的衣袖,翅膀收起,脚下徘徊不前。
他沉吟,手掌动了动,开口轻唤:“去,继续帮我找她。”
鸽子又徘徊了几步,随即依依不舍的重新飞了起来,沿着原路出去,转眼消失在茫茫天际。
萧隐敲门进来,见男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手中拿着一张纸条,瞬间明白了什么,问道:“还是没消息?”
果然这么久了,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么?
君衍阖首,眉睫微垂下,一刹那神色间竟有些掩饰不了的疲惫:“没有。”
那场爆炸,他甚至来不及返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烈火之中,什么都还来不及做。
事故过后,他曾派人仔细寻找过,废墟之中唯一找到的两具尸体,除了能勉强辨别性别之外,其余早已是面目全非。
但都不是她。
那一日他放她离开,没想过她会再回来,最后一次见面,他们一句真正意义上的话都没有说。
萧隐忽然说起,“如今想来,凤初恐怕早已知道你我的关系,这一切他都有所预料,那场爆炸,几乎摧毁了凤还楼所有重要的物证。”
君衍没有回他的话,萧隐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懂,那场爆炸,威力既然能够足以摧毁整个山庄,那么,人若在其中,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眼眸凝着窗外,君衍声音低沉的,回答道:“萧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没有死,甚至,就在我附近。”
那是一种基于人体最本能的直觉,若是以往,他也会觉得直觉这东西无比荒谬。
但那日他看见她不同于以往的容颜,许多事情早已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发生了变化,她昏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竟真的不再试探,没有去找大夫,才蓦然间察觉到那种异样的情愫。
什么时候开始的,其实也并不记得了,但他不愿否认心里的感觉。
没有听见萧隐的回答,窗外倒是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传来人群的欢呼喝彩之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