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作答,但只这一秒的时间,身侧已没有了红衣女子的身影。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阿衍,你没事吧?”女子一心只关心他,因为不会武功,便几乎是抱着他的身体站稳。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隐约即将失去了什么,他抬手将女子扶住,压下心中不安,望了一眼九歌离去的方向,沉声:“这里很危险,我送你出去。”
说着便不由分说携同女子出了地道口,千幻山庄是依山而建,地道口外是一座木板桥,连接着另一座山头,他带着女子一路疾行。
女子本想和他说些什么,见他面色不善,又想着此刻他终究是顾着自己,便也没开口说话。
他带着她过了木桥后再走了一段距离后却停了下来,松开扶着她的手:“好了,这里已经很安全了,你自己出去,出去后会有人接应。”
“你不走?”她骇然,下意识想要拉住他,但他转身走得飞快,她只来得及握住了一手的冷空气。
后来她方知晓,这是她命运的预兆。
他冷冷回应她:“我没有同意你跟来,谁告诉你我的行踪,让他自去领罚。”
说完往来时路欲要走回去,但他只走到桥头,耳边听得一声巨响,眼前的地道口犹如火山喷发般炸裂开,灼烫的热浪瞬间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姿势汹涌席卷了他。
他脚下踉跄,几欲跪倒,胸腔里某个地方像被人生生撕裂,喉头一痒,竟闷声咳出一口血来。
来不及了么?
一年后。
七月十五。
江都,漠城。
传说七月半,鬼门开,是阴间鬼魂出来游玩的时候。
刚入了夜,空旷的街道上行人便已寥寥无几,空气中烟火的气味还未散尽,落了一地的硝烟残骸。
冷清寂寥的巷道,孤灯影重重,只见一个美丽女子从街道口缓缓走来,她神色略显焦急,秀丽眉头紧皱,不时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匆匆而过的路人,不断从女子身侧擦肩。
女子好像看不见别人的好奇注视,目光转换,依旧不停寻觅着什么。
她容颜秀丽,又在这种时候独身一人在外行走,很快便吸引住了一名刚从客栈出来的年轻男子的注意。
“姑娘?”男子走上前,低声唤了一句。
女子回过头来,黑眸清亮,疑惑道:“公子有事吗?”
他还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心跳漏了几拍,忙摇头道:“姑娘这么晚还孤身一人在这里,可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月色泠泠,女子的脸庞在银霜下有淡淡的荧光色,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沉醉,“公子能帮我么?”
“姑娘但说无妨。”
“我。”女子略有迟疑,眼中忽然凝聚出难以掩饰的低落,说道,“我在找我相公,今晨我和他吵架了,他如今还没回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说完仰头看着他,无措又倔强的神情,却更加惹人怜爱,虽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内心多少有些遗憾,男子想了想,询问道:“那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模样?平常爱去什么地方?”
女子摇头,忽然似想起什么,说道:“我只知道,昨日他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是漠城生意最红火的**。
但凡漠城人没有不知道的,女子显然也知晓,恐怕便是如此才吵架的,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竟是找了这么个相公,如果,能是他的妻子便好了男子心里暗叹,面上笑道:“那个地方不适合姑娘进去,不如,我去替姑娘走一趟,姑娘随我去门口等着便行,可以吗?”
听他如此说,女子唇微弯起,“好,多谢公子了。”
男子微一怔,率先往一条路走去,一边问道:“还不知姑娘的名字叫什么。”
女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眉低敛,竟凭空多了份冷意,回答他:“素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巷道里响起打更人准时的声音。
已经是三更时分,城市里所有的人都陷在睡梦之中,若不是为了生计,他也不愿此刻还在外奔波。
照例巡视着各个大街小巷,夜很深了,有些冷,街上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别人。
正这么想着,眼角却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走着,离得有些远,也看不大清楚,似乎是个女子模样。
这么晚了,怎会还有女子在街上行走?
也不知是眼花还是什么,等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之前看到有人影的地方,已是什么都没有了!
“许是看错了吧。”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
风吹动树叶簌簌响,莫名带着阴森,想起今日是鬼节,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夜静,快天亮了,依稀能辩出天边的晨曦。
漠城府衙后门忽然传来了几道清晰的叩门声,守夜的仆人本坐在院中晕晕乎乎的打着瞌睡,听到声音,连忙匆匆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名年轻的男子,均是陌生面孔。
“不知公子找谁。”最近城里事情太多,仆人狐疑的开口,但话还没说完,目光瞧见其中一名白衣男子举在他面前的金牌,原本带着睡意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心中骇然,那、那是!
仆人慌慌张张正欲下跪,然而膝前像被一股力道阻拦,竟是跪不下去,面前青衣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泠泠,他惶然不敢直视。
方听得男子开口道:“免了,此事不可声张,去唤你们大人过来。”
“是,是!”仆人一溜烟儿的去了,像是从未见过这等人物,一边跑一边仍忍不住偷偷张望。
身后,方才拿着金牌的白衣男子摇着折扇走上前,看着那仆人远去的背影轻笑:“你看把他给吓得,有趣。”
青衣名男子亦是笑,话说得隐晦:“的确挺有意思,漠城这三年来接二连三失踪了这么多人,县令不但不往朝廷上报,还能如此安然入睡。”
曦光微露,要找的人暂时还没有来,两人便在院子里说话。
“失踪者之间可有什么联系?”青衣男子问道。
白衣男子摇头:“没有,我派人去仔细核对过,失踪者之间都没有任何亲属或是利益关系,唯一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失踪者全都是男子。”
月色皎洁,映衬出两名男子的脸,却正是萧隐和君衍二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院子里便满头大汗的跑进一个人来。
一身穿得歪斜的官服,显然是被下人刚从床上唤起来的,满头的大汗,一进来就径直跪下了,尤自气喘:“下、下官叩见太公子。”
原来这人便是漠城县令。
折扇毫不客气啪一下拍在他的官帽上,萧隐笑道:“元大人这么急匆匆的,睡得可还好,我们没有打扰你吧?”
面前的青衣男子一直未做声,也不开口唤他起身,但那种奇异的压迫力压得他连喘气都是心惊胆颤!
元大人哪里敢说实话,擦了擦脑门的汗,堆起满脸的憨笑:“不打扰、不打扰,公子莅临下官府邸,是下官的福分。”
“是吗?”萧隐笑问。
“是、当然是。”
“起来吧。”君衍终于开口。
元大人如释重负,谢恩后从地上爬起来,忐忑道:“公子,是否让下官带您先进府休憩?”
连日赶路,此时倒也觉得有些疲惫,君衍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要劳烦元大人了,本王希望在天亮之前,能见到关于漠城失踪案的所有卷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