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妈,霍霆和我一样,也没有爸了,很多事情我想做,但是都没来得及,当兄弟这件事还来得及,可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做,妈,我怎么办呢?
霍朗妈妈自己都快记不清霍朗到底有多少年没有问过她这句话:妈,我怎么办呢?
好像上一次他提这样的问题时,还是十几岁,因为沈茂说一句,他也看上金家的木谣姑娘时,他问了这么一句,妈,我怎么办呢?
不是她的小狼不够坚硬强大,而是这个总是身披盔甲善于横刀跨马的男人,内心柔软如沙。
霍朗妈妈说: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们家的人,因为我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你长这么大,妈从来没逼着你干过一件违心的事,从你上学到你恋爱,再到现在你决定自己的前途和去留,你李叔叔告诉我,要想让别人家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当亲妈,那就得顺着他,哪怕他杀了人,我也要毫无怨言的去挖坑埋人,我都顺你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能养老了,我再把你得罪了,那我多傻啊?我告诉你,妈妈聪明着呢...
电话挂断,霍朗的胸口滚烫,好像刚刚喝下一股温热的烈酒,他重重的靠近沙发靠背,身后突然环过来一双纤细的手臂,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阮阮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声音温柔的好像这倾洒的月光,"你命很好,有这样的妈妈。"
他和母亲的对话,全被悄无声息站在身后的阮阮听到,一句不落。
"你命也不错,有我。"霍朗偏过头,英挺的鼻尖轻轻蹭着她,他侧过身,手臂穿过她的腋下揽着她的腰身,就这样粗鲁而直白的把她从沙发后面捞到自己怀里,"偷听我打电话是吧?我得惩罚你。"
阮阮仰躺在他怀里,目光出奇的明亮,轻声笑着说,"罚我多吃两碗饭吧..."
他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你也就这点出息,连个菜都不知道要,只知道吃饭!"
阮阮自己给自己揉了揉,立刻聪慧的改口,"那罚我一口气吃一只帝王蟹吧!"
霍朗低声笑笑,轻轻捏着她的耳垂,"想的倒美,罚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姑娘?"
"无所不能的霍总呀..."阮阮笑得狡黠,小狐狸一样,"您自个生呗..."
狭隘的人,总是需要一生去参透一件事。而豁达的人,想要参透一些事,往往只需一瞬。
霍朗想明白了,可是霍霆还没有,很显然,他的道行还不够。
所以,当他坐到霍朗的办公桌前,面对一直以来是他的尖刀也是他的良药的红豆面包时,彻底被这匪夷所思的现实打败了他原本计划好的荣辱不惊。
霍朗当然不会特地耗费心思给他买两块面包,是刚好阮阮说想吃,他早上买了送回家,顺便多买了两块而已。
霍朗将红白格子相间的红豆面包盒推到他的面前,"见面礼。"
霍霆垂着眉眼淡淡的瞥了一眼,"给谁的。"
"你啊。"霍朗说的理所当然,"小孩儿都喜欢吃这些东西。"
面包还温热着,散发着一股甜腻腻的红豆香。
"这是巫阮阮喜欢吃的东西,你放到我面前,是想告诉我,现在可以为她做这些琐事的男人是你而不是我吗?"
霍朗低声笑笑,目光极犀利,"你心思够缜密是好事,也是坏事。可惜我霍朗不是需要拐弯抹角来和你炫耀什么的人,该高调的事情我绝不低调,需要低调的事情,我做了也不会让你看到。"他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一派轻松道,"吃吧,早餐。"
他看霍霆迟迟不肯动,于是主动上手打开了面包盒,拿起一个面包掰开两半,一半叼进自己嘴里,一半递给霍霆。
他可以理解霍霆对他的小心翼翼和戒备,这不是霍霆的错,他的成长背景与环境和自己天冠地屦,霍霆的背后,没有一个可以为他把前路铺成红毯金砖的母亲,他的每一条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这需要足够的智慧,需要充沛的能量,需要谨慎的心思,还有无言的隐忍。
"没毒的,我还不想和你同归于尽。"他豪迈的吃着,随手点了两下鼠标,弹出十几封邮件。
直到霍朗手里的面包吃完,霍霆才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红豆面包,他低垂着眉眼,好像有无数心思一般。
他不吃豆子,任何豆子都不吃。
可这世上总有些人和事是令他不忍拒绝的,比如他曾经的阮阮,比如今日的霍朗。
"你公司的那件事,我可以帮你,不过不能马上实现,我妈那里需要准备一下,大概需要两个工作日..."
霍霆挠了挠自己的喉咙,打断他的话,"条件?"
"条件?"霍朗反问一句。
"对,你想要什么,除了利息,其他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不用。"他豁达的否定了霍霆的提议,"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你想给的东西我不需要,兄弟之间本该肝胆相照,别的我们不提。"
决定帮助霍霆,是他自己心甘之事,没有所图,也不需霍霆感恩戴德,这就是一件用我的心安帮你度过难关的简单事,它的背后没有商人们所谓的利益纠缠。
霍霆的手里还剩下小半块面包,正要放下,听了霍朗这话,他两口塞进嘴里,除了谢谢两个字,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合的语言。
"查到举报的人了吗?还有德国的事情,有没有线索。"
"没有,警方没有进展,私家侦探也查不到,好像根本没有这个幕后的人存在。"霍霆如实回答。
"我也找人查过,没有任何线索,你背后这人,不是小人物,也不是一般的大人物,这种黑手腕肯定不是第一次用,不然不可能蛛丝马迹都不露,这个人对你的一切都很了解,他还知道如何干扰你的视线。"他瞥见霍霆正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沉思,还是决定暂时把心底的疑问压下去。
霍朗想问问他,你把所有人都怀疑了一遍,包括我,你怀疑过你最亲近的人吗?
比如孟东。
与此同时,已经在有关部门喝了8天茶的孟东,已经彻底将自己的倜傥潇洒喝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一下巴黑胡茬令他看起来多了一分落拓的帅气,不过他已经没心情耍帅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幸好是自己来了这地方,要是霍霆的话,估计那原本就不厚实的小命还得减半。
他被带到会面室,还以为是霍霆带着律师来,可是当他看到端坐在那里的男人时,瞠目结舌仿如石化。
四十分钟之后,跟着这个男人走出了关押了他8天的大楼。
上午的日光一如既往的明晃晃,晃得他情不自禁用手背挡了挡,没有如释重负与欢呼雀跃,他接过保镖递给他的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久违的烟丝渗入肺部,他不适应的咳了两声。
他随着男人上了一辆奢华的落日金色劳斯莱斯幻影,一个人霸占了整个后座。
副驾驶的男人微微偏着头,气息平缓而沉稳,"给你7天时间,答应我的事你可要做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孟东手里夹着的香烟猛地按到了副座的椅背上,烟灰熄灭的瞬间,真皮座椅上也留下一个丑陋的黑色印记。
"跟我谈君子?你他妈配吗!"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一脸怒气的孟东,低声提醒道,"三少爷..."
"少爷你大爷!"孟东狠瞪他一眼,"我他妈和你们家主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叫唤!"
孟家上上下下多少人,前前后后多少年,也就只出过孟东这么一个说点火就能爆的炸弹角色,孟家老大老二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炸了还得憋着, 更别说他一小司机,饶是再被器重,那也和孟东有着云泥之别。
识时务者为俊杰,少说话者好活命。
小司机不说话了。
面对这么暴躁的孟东,副驾的男人仍旧巍然不动,气定神闲仿若他俩聊天的内容不过是东家的裹脚布长,西家的肚兜布短。
"送你回水云居,还是去公司?"
"送我去长青墓园!"他劈着大腿靠坐在座椅里,"去看我前妻!老子要给他磕头,告诉他,到底是他妈怎么死的,让他夜里哭诉的时候好有个地方!"
司机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
男人淡定的开口,"去,长青墓园。"
当他以一身干净利落的清新形象出现在霍霆的办公室门口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他闻到了一股饭菜的味道。
霍霆以为是秘书进来,头也没抬,外卖的木耳炒肉和白米饭就摆在一边,他还在快速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霍霆。"孟东怕吓着他,又怕霍霆耳朵不好听不清,喊他名字的力道,都琢磨了半天。
霍霆愣了一下,扭过头,诧异的瞪大眼睛,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冲到孟东面前,力道极重的抱住了他,眼眶瞬间发热,"你怎么回来的?啊?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还有功夫换身新衣服?你心怎么这么大?"
孟东傻笑着在他背上拍了拍,"你能不能先把你那饭给我吃一口,我饿的快成面片了,吃完饭我再给讲故事。"
霍霆松开他,惊讶道,"你饿?我找了人托了关系要照顾你,你又不是坐牢,不过是调查,还能吃不饱吗?"
"尖椒白菜扣大米饭啊?"他绕开霍霆直奔他的办公桌,也不嫌弃霍霆吃了一半的饭菜,直接用他的筷子吃起来,"你说给我托关系,也得看看要置咱们于死地的那人让不让你这关系生成,唉我不想喝你这咖啡,一看就苦,给我倒杯水,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