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没有在一开始就下手,真是多余的仁慈。”无颜冷漠地盯着他,眼中露出诡异的目光。压下按着他的手,她一脚踢向他的腿关节,没有穿军靴,她要比以前用力,不过这十五年的锻炼也不是白费的。
腿上疼得站不住,他还来不及反应,肩窝又中了她一脚,被她拉着的手像是被生生扯下来一样。无颜松开手,一脚踩着他垂在地上的手。
“嗯!”绵延闷哼一声,头上冒出冷汗,从出生起他就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抬头看向她,她冷淡的表情不真实了起来。
门忽然被打开了一条缝,绵延望向外面,意外看着进来的瑾风。心下震惊,他伸手指着无颜,“瑾风,是她,杀了莹儿的是她。”
吃惊地看着屋里的情形,这跟他想的不一样,绵延的指控更让他困惑,他不解地看向无颜,映入眼中的,是跟他所想完全不一样的冷漠的脸。
“是呀,瑾风,我杀了你的妹妹杀了你的爷爷还骗了你。”她不带感情地说,像是在讽刺,“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快点回去,趁赫连笈还没有动手。”
他像是听不进去,目光紧盯着她,“你……无颜?你不是无颜!”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他皱着眉,喃喃念叼道,“那个无颜……”
“我就是这样不可爱。”她冷淡地自嘲,加重了声音,“走吧。”
如梦初醒般,瑾风回过神,郑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梅家已经没有退步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他走远了,无颜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绵延,“失去爱人,失去所谓的朋友,你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是称职的帝王呢?”她蹲下身子,直面他眼中的愤恨,“至少要有这样的决心才行。”
手上的钗子刺入他的胸口,她的手指在触到渗出的鲜血前移开了。冷漠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渐渐失去了光辉,这伤不足以要他的命,他还是活着的好,活在绝望中,让赫连笈每天看着自己的失败。
走出屋外,天地闷在最后的黑暗中,绵延宴客回来时就过二更了。很快天就要亮了。走进大厅,赫连笈站在那里,他看着从黑夜中踏入房间的无颜,眼中最后的希望沉没了。
“你还是想离开。”
“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再隐瞒了。
冰冷的目光,漠然的脸,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吗,赫连笈冷眼看着,“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世?”
“从出生开始。”
目光沉了沉,赫连笈恍然大悟般点头,离奇的大火、不哭的孩子、卑微的顺从……他明白了。“你想要复国吗?”
“是。”这是复仇最好的方法。
“凭西边角门的一队人马,还是借助梅家的力量?”他冷酷地问。
“凭我自己。”她淡淡回答。凭自己的力量她就能离开,在他以为一切皆在掌握的时候,弄乱他的布局,这不是比杀了他更有趣吗。
“朕不会让你离开。”
作为他的儿媳妇留下来吗,她漠然想,看着他抽出长剑,剑身上的寒气吸着她眼中的狂乱。她没有武器,赤手空拳身陷险境是以前常有的事,只要心装着盔甲,她就不怕受伤。不会再受到伤害,所有的痛苦,都在重生前的那一刻受尽了。陌生的无颜,更加让赫连笈无措,他不曾发现她有什么内力,却不敢小看她的实力。敢孤身出现在他面前,定有过人之处,难道真的是妖法吗?他狐疑地想。手上的招式并没有尽力,看到她轻易躲过,他有点松一口气,如果她现在示弱,他会迟疑,但最终还是要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心生反意的人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留下。只怪当时还怀着最后的希望,他都忘记了是没有人会放下江山放下家国之恨,就算她只是一个看似软弱无依的女人。招式渐渐用力,他看到她依旧应对轻松,倒有些诧异,她没有内力才对,也看不出会什么武功招术,可她躲避的方式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和呼吸,好像经过某种特别的训练。一直盯着她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是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竟练成了这样的本领。
“你老了。”她忽然说,目光恍惚了起来,身形轻得像幻影。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白发,没有皱纹,也没有这么大的霸气。他终归不是那个人,这不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除了向他复仇,她又能做什么,反正本来就是仇敌,就让仇恨继续下去吧。
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她人影一闪,钻入他身前,一拳击在他胸口。一阵巨痛传来,她的小巧的拳只对着一处攻击,那里是心脏所在。和很多武术一样,他有许多多余的动作。她只要选准时机,利用破绽,攻击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赫连笈当年也是久经沙场,怎么会因为一点疼痛罢手,一掌打到她的肩上,掌力因为她急速避开而减了一半,就算这样,她还是感觉血气上涌。难道这个就是所谓的内力,她想,嘴巴里有了血的味道。控制着胸口的气息,她沉静地盯着赫连笈,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内力就算可怕,只要不碰到就没有关系,一点伤一点痛根本不算什么,所谓猎物就是死也要拖着下地狱的东西。不过,她可不想在这里死了,她还要复仇。
暗藏了银钉在指尖,赫连笈再次刺来时,她闪身把银针拍进他的手腕。赫连笈只觉得手掌一麻,宝剑“铿锵”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竟然用毒!”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针,拨出来扔在一边,目光深邃地盯着无颜。她怎么说也是堂堂公主。
难道她用毒会比她的叛变更让他觉得奇怪吗,杀人难道还要讲什么道德,最大的坦荡应该是让那人痛快去死。不过,她不需要。拾起地上沉甸甸的剑,她指着赫连笈,面无表情地说,“针上的毒会让你半边身子麻上一天,但不会要你的命。”
这是蛇灵提供的毒,他有各种奇特毒药任她使用。
“你想亲自动手杀我。”他自嘲地盯着剑尖,把心一横,镇定地说,“动手吧。我夺了你家的江山,你要杀我也是应该的。但是天下百姓是无辜的,绵延也是无辜的,他并没有参与当初的事。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身为女子,你纵然复国又能怎么样呢,不如收手成为绵延的正妃,将来母仪天下,不跟你夺回天下一样吗。我保证你的孩子会是未来的国君。”
“江山并非我想要的。”她冷然敛着容颜。
“那你要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她,难道她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江山,十五年的隐忍不是为了换回手中的权利吗。
“复仇,我要复仇,享受仇人的痛苦。”平淡地叙述她的疯狂,她所做的一切,原本就很简单。直面他不解的目光,这个男人他不懂鲜血的甜美,他不是那个人。不怕他出手,她走近他面前,细细打量他的眼。“原来老了,会变成这样。”
然而,那个人变老的时光,她不能参与了。伸手拉住赫连笈的领子,她狠狠地吻上去,在他的诧异中将她口中的血气传递,连同她的痴狂和绝望也一并传了过去。不能容忍没有他在的世界,赫连笈就是那个人。缠在一起的舌乱了呼吸,赫连笈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和她算是相爱吗?心跳狂乱,他不能自己。
“你太懦弱了。”她忽然说,推开他,漠然看着,交缠留下的银丝才刚滑下,她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他的胸膛。他眼中满满的震惊和痛苦,像是当初的自己。“恨我吧,这世恨不够就带到来世。”如果来世,是他刺了她一剑,就由她恨他,生生世世用恨连结,哪怕再见只有痛苦,也绝不要到没有他的世界去。就让恨把她的世界吞没,让她在永恒的轮回中痛苦吧,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转身离去,她不带一点留恋。身后的目光慢慢滑下,融入尘土。那一剑不会要了他的命,她有分寸,不会就这么让他死去。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作为百里无颜活在这世上,复国复仇。守在外面的侍卫围了上来,为首的就是她身边的翠纹,无颜直视她的警戒,目光动了一下。
“翠纹,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她来不及回答,脑中已经空白一片,目光瞬间失去了神采。周围的人都盯着无颜,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等她的剑刺向他们时,他们才如梦初醒。跟在无颜身边那么久,被无颜催眠,翠纹永远看不到无颜的秘密,也会被她特定的语句迷惑失去常性。
将蛇灵的幻术和她的催眠术相结合,无颜可以简单地操纵别人。她的能力、命格和冷酷,都将化成利刃,把赫连笈的江山撕个粉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