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不想让我知道,是想自己一人独自承受么?”
“是的。”龙誉毫不犹豫地咬唇点头。
烛渊微微闭起眼,蓦地将龙誉搂得更紧,“好,我不说了,既然阿妹不想听,以后我都不会说。”
“阿妹既然觉得难受,就继续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烛渊亦是心疼地用下巴蹭了蹭龙誉的头顶,温柔似水,“我不过是不想阿妹自己这么难受,是阿妹心中的悲伤让我再也假装不了沉睡。”
“我怎能让我的阿妹独自伤悲。”烛渊将掌心贴到龙誉光洁的脸颊上,轻抚着,安慰着,“阿妹,没事的,不要紧的,我并未觉得难过,所以,阿妹也不要再为我觉得伤怀,我会陪着阿妹的。”
龙誉紧咬下唇,哽咽无声,用力点头。
只要他在她身边,不管什么事,她都能承受的,能承受的……
烛渊拥着龙誉入眠,她温暖的体温便是他最好的迷香,令他一夜好眠。
只是当烛渊次日醒来之时,身边却没了龙誉的身影,竟令他一瞬间坐起身,眸光低沉。
她从不会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他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她也不会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平日里就算她先于他醒来,也定会挠醒他,告诉他她离开了。
从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般。
“阿妹?”烛渊摸着身旁早已没有任何温度的薄被,对着空荡荡的后殿轻唤了一声,他竟然睡得那般熟,竟是连她离开他的胸怀都没有任何察觉。
心下,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想要静下心来以眠蛊感受她的去向,竟心乱如麻地什么也感受不到。
阿哥,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我不想你为布诺的死这么难过。
忽然,烛渊如乱麻般的心闪过龙誉昨晚蹭在他颈窝里小声得不能再小声说的话,他则是轻吻她眉心说阿妹又开始多愁善感了,她不再言语,他便搂着她静静睡去。
难道——
烛渊极少有地将眉心紧紧蹙起,掀背下了床,赤脚便往外走,只见他的脚步有些紊乱,与他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全然不一样!
他第一次知道,他平静的心也能如此慌乱。
傻阿妹,我并不需要你特意为我去做些什么……
龙誉解下盘起的长发,梳成一股斜倚肩头的长辫,换上做姑娘时穿的宅衣短裙,将烛渊送给她的两个小陶人中的他揣在怀里,驾着她的黑马,飞一般地往幽潭草泽的方向冲去。
龙誉去了中原,去了临渊城,决绝地将那聚集在临渊城的所有还欲杀往圣山的武林人士一一抹除,那一日,临渊城如染血,哭声喊声连片,人人恐惧,唯有一个背部早已佝偻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腥风血雨中一声声喃喃着“报应啊报应”。
当龙誉夺过一把利剑将面前最后一个敌人的脖子抹开时,她亦“噗”的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拄着手中长剑单膝跪倒在地。
当她决意踏入中原的那一刻,她为的不仅仅是她阿哥心中的仇恨,亦涵盖了她对中原人的仇恨,中原人欺凌苗疆太多太多,过往的已不可计数,如今中原人毁掉的不仅仅是布诺的性命,阿哥心中那本就令她心疼的人世之情,毁掉的还有独空的双腿,以及她对中原的最后一点点隐忍。
不是她不恨,不是她不想替圣山那惨死的兄弟报仇,是如今的她不再是从前肆无忌惮的她,她是苗王,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系着苗疆的安危,她就算再如何对中原人恨之入骨,如今能做的,也唯有忍。
若说布诺的死已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心中那被仇恨控制着的杀心的话,那独空已废的双腿就是将她心底的仇恨之火点燃,独空没有功夫,几乎可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面对这样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人,中原人的武器是如何砍得下手?
所以,她忍无可忍了,她的阿哥不能杀,那她就连带着阿哥的仇恨一并杀了这些非将圣山置之死地不可的中原狗!她要为阿哥悲伤的心报仇,为布诺报仇,为独空报仇,为圣山报仇!
此刻她不是苗王,她只是龙誉,苗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敢于为了苗疆而独闯中原的龙誉!
“噗——”龙誉拄着剑摇摇晃晃站起身,却又是再喷出一口鲜血,没想到这群渣滓之中也有能伤她的人,不过终究还是可惜了那好身手,还是得做她的手下亡魂。
她从不滥杀,可是这一次,她做不到,因为苗疆无辜之人何其多,她也从未见过哪个中原人会手下留情,当然,只除了她的小哥哥。
呵呵,她这么残杀中原武林人,那早已与她形同陌路的小哥哥,应该会恨她吧。
“阿誉。”
就在龙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震惊抬头,即刻是一袭白衣胜雪的熟悉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
不是她的小哥哥,还能有谁?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似乎没有丝毫改变,依然的俊逸,依然的眉目温柔,只是眉目之间多了一分沧桑。
白雎就在龙誉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在横陈着尸体的血水中站定,不再往前靠近她,神色温和地看着她。
这就是如今他和她之间真正的距离,再也靠不近,他亦不再强求拉近这一段距离,他亦没想过他们还能这么面对面相见。
只是,他今次与她的相见,不是为了自己那自私得可笑的念想,而是为了整个中原武林,因为,她向中原武林复仇来了,为五毒教复仇来了。
“苗王陛下,圣蝎使,还是五毒教主?”白雎静静看着龙誉,神色沉肃,“阿誉,我现在该叫你作什么?”
“藏剑山庄少主,庄主,还是武林盟主?”龙誉挺直身子,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亦是静静地迎着白雎的目光,冷静道,“小哥哥,我现在又该叫你作什么?”
他们再也不是从前在苗疆无忧无虑生活着的少男少女,如今的他们,一个代表着苗疆圣山,一个代表着中原武林,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已回不去从前时光,他们注定……只能成为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