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我知道你给我下药。”白雎并未觉惊讶,只是靠着床架微微笑着,只是这笑容看着浓浓的无奈与哀愁,“我知道你是为了藏剑山庄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墨衣抬头,惊愕地看着白雎,主上……知道?
“我怎么会责怪你。”白雎扭头平静地看着墨衣,轻叹一口气,“可是墨衣,你可曾想过,这些气势汹汹冲到苗疆誓要将五毒教铲除的勇士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我制止他们,又岂止是只为了不让阿誉伤心,他们这是……将命自己送上圣山。”
墨衣震惊,“主上,属下……”
“什么都不用说了,事情既已发生,再说又有何用?”白雎掀了身上薄被,下了床走向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户,昂头看苍穹中的银月,淡然道,“这不是墨衣的错,或许你做的是对的,至少在十年之间,圣山与中原武林,都会相安无事,倘若,圣山没有向中原武林报复的话。”
圣山会报复吗?
阿誉……会恨他吗?会冲到扬州来质问他吗?
就算是兵戈相向,她还会再见他吗?
忽然,屋外有家丁恭敬的声音传来,“庄主,前厅有客求见。”
白雎负手而立在窗前,淡声道,“说我身体不适,请来人回去吧。”
家丁迟疑,而后有些紧张道:“可是庄主,那姑娘说非要见到庄主不可,否则她就赖在庄里不走了……”
白雎心下只觉烦躁,一向和善的语气骤然变冷,“轰走。”
家丁就算再蠢也知道白雎心情不佳,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好吧,这个姑娘来的不是时候……
苗疆,王都。
回到王都后的烛渊变得极为沉默,若不是他嘴角已然挂着旬日里的浅笑,龙誉都将以为她的阿哥变了一个人,平日里她有时会嫌他太过唠叨,可如今她听不到他可恶的叨叨,心却是觉得不安。
又到了每月需经的那一日,月色浓黑之时,龙誉在确认烛渊已经睡下之后,先在门外朝殿内吹了一支迷香后,小半个时辰后才轻轻推开微掩的门木,悄无声息地掠进了殿内,点燃一盏豆油灯,捧着豆油灯悄声来到了烛渊床前,先将豆油灯放到床头边上的小几上,而后坐到了床沿上。
“阿哥。”龙誉抬手抚上烛渊的额,眉眼,鼻梁,薄唇,最后将掌心停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看着他垂散在枕上的白发,心不由自主地生疼,“阿哥,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你很想很想到中原去,可是,原谅我,我不能让你去,即便我也想与阿哥在走一趟中原。”
“可是阿哥,我不想看你难过,我不想看你沉默,我习惯了你唠叨的嫌弃抱怨。”龙誉一下一下摩挲着烛渊的脸颊,心疼道,“阿哥你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曾想过会得到沉睡中的烛渊的回答,龙誉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自言自语,良久,龙誉才从怀里拿出一支半巴掌大的白瓷瓶,将一颗药丸倒到掌心里,而后一手捏住药丸,一手掰开烛渊合起的牙关,只是这一次,龙誉未能成功的捏开烛渊的牙关,终只能将药丸放在自己嘴里,随之俯身贴上烛渊凉薄的唇瓣,用舌尖顶开他的牙关,将口中药丸渡到了他嘴里。
只是还不待龙誉抬起他的下巴令他将药丸顺利吞入肚腹中,烛渊已自行将药丸咽下。
龙誉惊愕,双手撑在烛渊枕头两侧还未直起身,便看到一双墨黑璀璨如星空的眸子,竟是烛渊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那一双墨黑的瞳眸里,没有惊讶没有困惑,更没有丝毫困倦与迷蒙,就像……他从未睡着过一般!
“阿……哥?”龙誉完全怔愣住,就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愣愣地看着烛渊,错愕、慌乱与不安在她脸上一一晃过。
阿哥没有睡着?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吹了迷香的,那是能让人陷入极度沉睡的迷香,怎么会无效?若说这次的迷香无效,那么上次呢?上上次?以前的每一次呢?
若真是如此,那之前的每一次,阿哥其实都没有睡着?
怎么……可能?
“阿妹。”烛渊温柔地微微扬起嘴角,伸出手揽住了龙誉的肩,将她搂到了怀里,让她睡在自己的胸膛上,听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难道阿妹忘了我的身体百毒不侵么?就连天下最毒的毒药要伤不了我分毫,阿妹吹的不过是区区迷香,纵使那是天下最厉害的迷香,又岂会让我真正沉睡?”
龙誉伏在烛渊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时间忘了所有的思考,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想法,阿哥没有睡着,阿哥没有睡着……
那她这些年在他沉睡时与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其实都是听到的,那就连那一句话……他也听到了吗……
“自三年前我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有在阿妹的迷香中真正地沉睡过。”烛渊搂着龙誉的肩,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声音轻浅,生怕会把他怀中人儿吓着一般,“所以阿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到,我都知道。”
“包括是阿妹手上的药是谁给的,也包括……”灯火在烛渊墨色的眼眸中跳了跳,只听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风化水,“我的命。”
“阿哥,不要说不要说!我不要听!”龙誉忽然如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抓紧烛渊的手臂猛地摇头,声音颤抖得厉害,继而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双耳,仿佛如此就能忘却她不想承认的事实一般,“阿哥,我不想听……”
“阿妹……”烛渊将龙誉捂在耳上的手轻轻拿开,依旧温柔道,“阿妹,这是你我始终要面对的事实,不是么?”
“就算是事实我也不要听!我这些年之所以每次给阿哥喂药时都点迷香,就是不想让阿哥知道这个事实!可是……”龙誉紧紧揪着烛渊胸膛上的薄衫,痛苦心疼得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阿哥为什么要醒着,阿哥为什么要知道……”
“这种事情,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阿哥为什么要知道……我不想让阿哥知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