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绣?"三皇子继续问,"怎么重新绣法?"
宝阁想了一下,如实道:"奴婢见过两回,并非是重新画稿从头绣起,仍旧是原来的那一幅小像,只是好像有部分丝线断了,她重新绣好。"
丝线断了?重新绣好?
三皇子眉头皱得更紧,他当然还记得之前封颐那幅小像,上面也是有几根丝线断开了,他当时还以为是小像年久被损坏了,照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
上官芸雅到底是在做什么?扯断丝线重新绣?她有这种闲情逸致吗?
他想了想,走到书架前拿下一个匣子,拿了一个卷轴出来:"你可有见过画中此人的小像?"
宝阁接过来忙忙打开,见上面画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明艳的眉眼,微微笑时便有着动人的风致。她睁大眼睛看了片刻,点点头:"见过。"
"真的?"
"上官芸雅将这个人的小像藏在柜子里面,就是那幅洛神赋放在一起的。"
三皇子沉默了。
一连好几天,他心中那个荒唐的想法竟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深信不疑。他不知自己问了这么多是想证明什么。想要证明封颐是封颐,上官芸雅是上官芸雅,两个人之间毫无交集吗?还是想告诉自己,上官芸雅并非封颐,他必须赶紧掐掉心中那股不能为人知的念头?
"殿下,上官芸雅真的很奇怪。她有的时候很聪明机灵,可有的时间又和以前一样呆呆傻傻的。"宝阁想了一下,"在平原侯去世之前,她经常有这种情况。就好像...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三皇子闻言心头一动。
两个不同的人?
可能吗?
不管他自己相不相信,心中还是忍不住朝这个想法倾斜。
毕竟上官芸雅呆傻多年,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聪明了?宝阁虽是上官芸雅成亲前几个月才被选在她身边的,可是她一直留意上官芸雅的事情,绝对不会看错。
那么...现在的上官芸雅和以前那一个真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殿下?"宝阁等了许久,只见三皇子一直默然呆立,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知罪了,求殿下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誓死报答。"
"报答?"三皇子回过神来,眼光片刻浮起的迷茫瞬间变成冰冷,"你认为你还能报答什么?"
"殿下..."
"来人!拖出去打死!"
宝阁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扑上来抓住他的袍摆,大声哀求。三皇子却冷冷瞥了她一眼,踢开她的手,看着侍卫进来将人拖了出去。哀求声迅速消失在庭院之中,屋外阳光有些灼眼,他愣了一下,想到即将就是五月了。
从元宵节到如今,他的伤势竟然整整被耽误了三个月之久。如果当初能够好好调理,即便不能彻底清除毒性,他的伤口也不至于一再恶化,变成今天无力回天的地步。
他咬着牙,稍微用力地扯开手上缠绕的纱布,露出了两只手上面血淋淋的伤口。三个多月,伤口丝毫不见好转,反而一天天地恶化,伤势向旁边蔓延,甚至最初受伤的皮肉竟然开始糜烂。脓血从中流了出来,让人心惊。
废了!
他的手就这么废了!
该死的刺客!该死的赵如珝!
压抑在心口的怒火和恨意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三皇子两眼发红,唯有用力地按住伤口。唯有这样刻骨的疼痛,才能让他不至于发疯。
什么都没有了!伤势再蔓延,最坏的结果就是只能砍掉双手,避免毒性蔓延至手臂,甚至心脏,夺走他的性命。可是一旦砍掉双手,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已经失去了成为储君的资格,将来的日子只能仰起头望着别人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被忽视,被轻蔑,被嘲笑。那样屈辱的日子,他连想都感到无法忍受。
"该死的!"他一拳重重地捶在桌面上,紧握的手心中立刻流下一行脓血。
无缘储君之为让他愤怒不甘,更加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悉心经营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扳倒了太子,希望即将来临之时,却被人一下子断了所有的可能。
赵如珝将他彻底逼上了绝路!
"该死的赵如珝!"他愤然地低吼,此时心中只有强烈的恨。
"殿下!"三皇子妃闻声赶来,看见他手上的血,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一边劝着,"殿下息怒,万万保重你的身子。"
"保重?"他瞪大了一双充满了痛和恨的眼睛,"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需要保重吗?"
"殿下?"
"今天钟太医告诉我,一直以来我用的药方其实是假的,有人在药方里做了手脚,不需要添加什么毒药,只需要让那张药方无效就行了。手脚做得很隐秘,连钟太医也被骗过去了。不久之后,我就是废人了,什么尊贵荣耀,我统统给不了你。"三皇子看着她,"这样的我,你还在乎吗?"
三皇子妃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脸色变得煞白地瞪着他的双手,一脸难以置信。三皇子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冷冷一笑,语气越发暴怒,"滚出去!"
"殿下!我在乎的是殿下,并非殿下能给我的荣耀。"三皇子妃忙抓住他的手哭着说,"殿下不可轻易放弃。太医们治不好殿下的伤势,还有民间的大夫。天底下奇人能人无数,既然有人能够研制出这般狠毒的解药,那么一定有人能够解毒。殿下,现在轻言放弃还为之尚早。"
三皇子转头怔怔地看着她。三皇子妃抹去脸上的泪水:"殿下,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一定有希望的。"
"有希望?"不是他轻易就放弃了,而是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如果是三个月之前刚受伤之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伤口被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皇权美梦,他早就刚从中清醒。
君临天下,这四个字已经变得他最可笑的梦。
而这一切,皆是赵如珝所为。
三皇子缓缓地平息心头的怒火,看着三皇子妃满是泪水的脸,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挥手将她甩开:"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即便到了最后他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也必须将赵如珝一同拉下地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