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这怎么敢。
细妹忙道,“没呢没呢,是按姑姑交代的火候和时辰看着的呢。”
朱雀接口,“是啊,都两个多时辰了呢,再煎下去啊那药渣都快给煎没了。”
慧娘一听,跟着喃了一声,“哦,都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啊。”
朱雀未顾她说的什么,望了眼紧闭着的屋门,一时不甚清明,只道,“姑姑,药煎好了,是不是赶紧送进去让黄妍小姐趁热喝了呀?”
慧娘蹙眉,“那么烫怎么喝呀,你能喝得下去的啊?端着让它凉一会儿呀,你着什么急啊。”
细妹忙道,“姑姑,不烫了,再凉就怕要没法儿喝了。”
慧娘嘴里嗑着瓜子,眼睛却望着屋门,正在琢磨着敖显怎么进去这么久不肯出来的,还在心里叹着,这年轻就是精力好啊,竟然这么能折腾的啊。陡闻细妹说什么药凉了,这就恼得理直气壮了,“药凉了还不赶紧拿去热啊。”
听得细妹、朱雀面面相觑。
都道慧姑今天怎么了这是?实在诡异诡异。
两个人都还没能想得清明,又听慧娘再催促着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呀,还不快去呀。”
“哦哦……”细妹连连应声,依言转身便走。
恰在这时候,忽听寝卧里传来黄妍惊悸的呼声,“啊……”
细妹和朱雀当即止住步子,一同牢牢地望向紧闭的屋门。
慧娘手中铜盘一放,赶忙推门进去探看。
咯吱一声门响,慧娘的声音就在暖烘烘的屋内响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往里一瞅,正见敖显甚是慌乱地抱着自己的衣裳从帷幔里出来,而床上的黄妍裹紧了被子蜷缩在一角。
慧娘会心一笑,走进了前道,“我当是怎么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看还睡得挺好的不是?那还叫什么叫呀?”
说着便就在小圆桌边坐下身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来喝,“女人啊要矜持一点,就是尝到甜头了也别叫这么大声嘛,惟恐天下不知啊。”
敖显红脸,“姑姑……”
正想解释,慧娘却不待他启口而先自起身将他往外头推,“姑什么姑呀,赶紧穿起衣裳忙你的去,小心着凉了。你那舅舅啊还在琼华阁里等着你呢,这里就交给姑姑我了,姑姑替你善后啊。快去吧快去吧。”
“姑姑……”敖显欲说尚且不得,就叫慧娘给送了出去,咯吱一声,门又给关了紧。
细妹、朱雀见敖显出得门来时,身上只穿了件雪白的亵衣,其余的外袍之流可都还只胡乱地搭在手上,这可就傻了眼了,一道瞪着敖显惊呼,“主、主公?你……”
嚷完了这才想起男女有别,该要避嫌,便捂着脸儿双双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弄得敖显尴尬不已,一时之间不知当如何自处,赶忙披上外袍飞速离去。
寝卧里,慧娘将精美的帷幔挂上银钩,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看着黄妍道,“怎么样啊,感觉还好吧?姑姑亲自伺候你沐浴啊?”
黄妍抱着被子,神色难堪地望着慧娘轻轻摇头。
“没事,别害羞,姑姑也是过来人,”慧娘说着便伸手去扯黄妍身子上裹着的锦被,“来吧,姑姑帮你啊。水都给你烧好了呢。”
扯开黄妍的被子,微微愣了一愣,“哟,这么快就穿好衣裳了?”
黄妍有些莫名,只想说自己幸好还没给剥光了衣裳。却瞬间脸儿烧红,灼热感一路蔓延到耳根处,只好敛起眸光,不敢再看慧姑一眼。
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黄妍的目光,慧娘瞧不得见什么,只当她害臊,轻轻一笑便伸手前来相扶,凑近一瞧,却见黄妍脸颊光洁,脖颈细腻,便连半露的香肩也是雪嫩如初,一点欢后留下的蛛丝马迹也是遍寻不见。
慧娘这就变了脸色了,一时间还不肯信自己的眼睛,待抬手托起黄妍的下颏仔细瞧了个遍,终于看了个清明之后,这才失望了个透顶,“嘿呀,这也能够把持得住的啊?真是好小子!唉,弄得我这个姑姑好是瞎高兴、白忙活了一场。真真岂有此理!”
不经意间,一点温热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打落在慧娘手背上,引得慧娘一怔,反应过来,对着黄妍就几乎要咆哮了,“嘿,你哭什么哭呀,他又没把你怎么样,你还委屈了不成?”
黄妍不答,眸子里却盈满了泪水。
慧娘松开手,缓了声道,“看你之前冻得那么凄惨,他心疼你才脱了自己的衣裳抱着你给你捂暖的,你不知道感激他,还在这里哭啊?你冷冰冰的手往他颈窝里头伸,可把他冻得够呛的。你不心疼,我这个当姑姑的可是心疼了呢。”
训完了,又道,“你还抱着被子坐着干嘛呀,还不快些躺回去啊。小心又该受寒了。”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让细妹把药给你热热,一会儿再喝。”慧娘话罢带下帷幔,阖上门便走了。
黄妍绵软躺倒,抱着锦被,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哭着哭着,迷迷蒙蒙地又睡了去……
睡梦里,清晰所见的是爹爹姚宗的面容,一如平素的正色,回眸中却又浅浅挽了抹笑,正满含关爱地望着她,轻轻地喊着她的小名儿,“妍儿,爹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爹……”黄妍心上一恸,泪水再度汹涌,伸了手想去抓住什么,却到底是徒然的。
绵绵软下,无力擎举之际,恍惚里觉着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小手包裹了住,细妹的声音柔柔地在她耳畔响起,“黄妍小姐?黄妍小姐醒醒,该起来喝药了。”
黄妍睁眼一瞧,细妹含笑的眸便映入了眼帘来,“黄妍小姐可睡醒了么?起身趁热把药给喝了罢。来,我扶小姐起来。”
细妹伸过手来,黄妍却仍旧一动不肯动,只半敛了眸,无力地摇着头,低低言道,“我喝不下……”
言语间,两行清泪又夺眶涌出,不想于人前现得这般软弱,便侧过身,背着细妹睡去。
“黄妍小姐,”看得细妹好生难过,恻隐之心禁不得油然而生,“人死不能复生,小姐你要节哀顺变呐……”
话说出口来,眼泪也忍不住跟着滑落,只好匆忙抬起手,以着衣袖搵起泪珠儿来。
这一幕可是引得踏门而来的慧娘大感郁闷,进前便道,“嘿呀,哭什么哭啊,你个黄毛小丫头,我让你来伺候汤药的,你怎么陪着一起哭了啊?”
“慧姑。”细妹忙收住悲伤,立直身子来。
慧娘在床沿边上坐下身去,对着黄妍一点儿不同情地道,“还在哭呢?你可哭到几时才算够啊?莫不是年纪轻轻的你就想把那眼疾给哭出来吧?”
黄妍身子动了动,却未有回过头来,只抱着锦被还在默默流泪。
慧娘等了一等,终于轻叹着相劝,“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哭坏了身子可没人会心疼你。赶紧起来趁热把药给喝了吧,来……”
慧娘半扶半抱地把黄妍从床上给托了起来,细妹便灵巧地坐到黄妍身后抱着她让她倚靠。
慧娘端了汤药送到跟前,对着乌黑浓郁的药汁轻轻吹了一吹,“不烫了,可以喝了,这药就要酽酽的煎了来,喝下去准保好得快。”
黄妍泪眼凝眸,轻轻吸了吸小鼻子,终于咬着唇吐出一句话来,“我、我喝不下……”
慧娘嗔她一眼,“喝不下也要喝,不喝你能好的啊?”
送到跟前去,黄妍却还是紧咬牙关不肯张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