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紧手心,忿忿着道,“好,很好!”话罢绝然转身,甩下一干人等,径自离殿而去。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玄彬也是面露焦急,却陡闻尚未步出殿去的穆修罗,便走便说道,“主公既然执意要去,那最好就携修罗一道前往,否则,到时候莫怪修罗不叫你踏出敖府半步!”
看着穆修罗的身影在殿中消失,敖显侧目,摩挲着手上的满绿扳指,垂眸顾影,似笑非笑。
东园,午后。
“你说什么?”一副精美的珠帘前,黄妍蹙着眉头,拉着吴雨声急急追问,“雨声,你说什么呀?我问的是我爹啊,是我爹啊!”
黄妍再三强调,生怕吴雨声一时犯了糊涂,叙事述名时候给桃代李僵了去。
吴雨声扶着黄妍的双臂,满目痛惜,“黄妍小姐,阁老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竟全然不知么?”
这一句肯定,简直如雷灌顶,黄妍哪里接受得来,只是摇头不信,抱着双耳不肯再听,“你胡说,你胡说……”
“黄妍,”吴雨声柔柔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我没有胡说,我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不,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黄妍猛地挣脱他,冲着他大声喊道,“你说谎,你骗人的,你在跟我开玩笑!”
敛眸沉吟,兀自喃喃,“我要回去找我爹,我要回去,回去找我爹……”
分明浑身战栗,双腿无力,这步子才轻轻一迈,身子登时就绵软了下去。
“黄妍?”弄得吴雨声手忙脚乱,扶她不住,只好将她抱进怀里,捧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儿,看得心疼不已,“黄妍?黄妍……”
听到声响的细妹赶来一看,见黄妍竟哭倒在了吴雨声怀里,当即惊诧不已,“黄妍小姐?”
青砖小径,敖显正与慧娘一道走在前去看视黄妍的路上。惦着她辰时受了惊吓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现在醒来了没有。
姑侄二人正说着话直奔寝卧去,夜歌远远地就迎上了前来,“主公……”
敖显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了声,“怎么了?”
夜歌指着身后的屋门,小心翼翼地说着,“吴雨声吴公子在里面。”
慧娘皱眉,“他在里面做什么?”
夜歌道,“他是专程来看望黄妍小姐的。”
敖显隐隐有些不快,“黄妍小姐醒了没有?”
夜歌点头,“醒了,正拉着吴雨声说话呢。”
“两个人还拉着?”慧娘瞪眼,“他们两个拉着说什么呢?”
夜歌摇了摇头,“这个不知道。”话罢又忙补充道,“细妹正在里头陪着呢。”
敖显听了径自怏怏不快地往内里去。
慧娘跟着提步赶上。
姑侄二人方一踏进门,乍见黄妍倾倒在吴雨声怀里,吴雨声正抬手把人抱了起来。
而细妹还就立在一旁看着。
见了敖显突然出现,细妹掩着唇,讪讪出声道,“主公?”
吴雨声转眼一瞧,怀里抱着黄妍,一时手足无措。
“我来吧,”敖显走进,将黄妍从吴雨声怀里接了过去。低头看着怀里的黄妍眉心紧蹙,小手握拳,脸上尚还挂着的泪水涟涟,可是大感心疼了,厉声便问吴雨声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了姚阁老……”吴雨声正欲说来,看敖显色变,隐隐觉着似乎哪里不对劲,讪讪地望着敖显,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敖显却不顾他,兀自抱着黄妍将她放到床上去了。
慧娘进前,看眼吴雨声,亦怨亦恼。想那日吴雨声与黄妍在敖府初见之时,她从他二人的对话里隐隐察觉吴雨声知得姚宗仙逝一事,所以才故意打断了他二人说话,并把雨无声给撵了出去,回头再告诫黄妍莫要跟其他男子说话的,不想,自己这一番心思,竟一个不留意,到底还是枉费了。
不想,自己这一番心思,竟一个不留意,到底还是枉费了。
如今,事已至此,她不加宽解又能怎样?
摇了摇头,“唉,也罢,反正你也在愁着该怎么告诉她呢,如今她自己知道了岂不是更好么?迟早是要知道的,早痛晚痛都一样。”
慧娘这话是对着敖显说的,说完了轻轻一叹,径自在床沿边坐下身去,拉开锦被一角,捉出黄妍的手来给她瞧脉。
敖显与吴雨声立在一旁,一声不发却都默契地双双伸长了颈子仔细瞅着。
看得慧娘阴郁不已,当即转眼睨向他二人道,“我说你们两个看什么看呢?这可是人家女儿家的闺房,你们大男人没事别老往这里头跑行不行啊?”
话说完了还不见人有反应。
慧娘火起,冲着敖显便嚷,“嘿,还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忙自己的去啊?”
慧娘适才话一出口,连带着一并将吴雨声给嫌弃了,却又非独说他一人,这令吴雨声虽不至于下不了台面,却足是尴尬不已,红着脸拱手,先自默默退出门去。
敖显却是轻易挪不动步子的,仍眼巴巴地望着床上的黄妍,面上满是担忧。
慧娘索性起身推搡他道,“还看什么呀,还不快出去?人家都出去了,你还磨蹭什么呀,一视同仁你懂不懂啊?”
敖显敷衍着胡乱点头,再三交代道,“姑姑,等黄妍小姐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千万别让她太伤心了。”
慧娘却道,“伤不伤心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啦,能娶进门那才是你的!现下八字还没一撇呢,谁知道日后会是谁家的呢,你瞎操的什么心?唉,快出去吧,出去吧……”
“姑姑……”敖显话还没说完就被慧娘给推出了屋外来,嘭地一声屋门就阖了个严实,敖显吃了这道羹,只好咽下满腹欲吐之词,闷闷懊恼。
转眼,却见玄彬正负着手立在檐下,安之若素地望着他。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去洛阳给那姚宗当女婿?”
湖心一座无名亭内,玄彬单手扶着栏杆对背后坐着的人问道。
敖显手捧香茗一盏,吹着茶沫,轻轻一笑,“玄彬,自小而大,我从来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姚宗虽是云楚的臣,却也是深得我钦佩之人。他可远不只有个好女儿,其才学人品样样难得,你若是也亲眼见过他,那种自心底里而生的亲切和仰慕,何止是相见恨晚。真真恨不能常伴左右,再不舍得离了。能做他姚宗的女婿,岂不是三生有幸么?”
玄彬听了便笑,扭头道,“我怎么听起来,越发觉得你更像是在说黄妍小姐而非那姚阁老了。”
敖显起身离座,移目湖心波平浪静,睨眼湖畔素裹银装,眸光悠远,“虎父无犬女,妍儿知书达理,才华横溢,高贵、美丽、像冰雪一样皎洁,她就是我心目中梦寐以求的妻子。我相信她也一定会像我娘对我爹那样,一辈子与我相依相伴,不弃不离。”
轻快转身,笑着望向玄彬,“玄彬,你信不信,我要的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玄彬转开眼不看他,轻轻舒了口气道,“自小而大,你总是最有主意的,每每做出的决定我都还没想好该不该应承,你就已经开始在向我炫耀你的战利品了。我比你,那反应总是要慢上好些的。所以,你若是觉得有些事自己非做不可的话,我便是心里仍有不愿,终究还是会支持你的。”
大手掌上玄彬肩头,用力摇了摇,敖显笑得由衷,“谢谢。”
玄彬却叹,“谢我什么?修罗那样倔强的性子,到底不还是拗你不过?”
佯嗔他一眼,正声续道,“敬轩,此去洛阳,只怕凶险非常,你万事小心啊。
楚鸿羽虽迁都去了咸阳,可留守东都的谋臣悍将却大有人在。一个魏仁溥,一个屠金麒,一谋一武,两两相补。你上次偃师一行已然令那武帝有了除去大患的藉口,这番再入洛阳无异于授人以柄,大快仇心。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到时候,你千万记住要保自己全身而退,莫被儿女私情牵累。敖家独子单传少不得你,轩辕千秋帝业更是缺你不得!”
敖显点了点头,忽觉心头沉重了起来,敛眸移开步子道,“从小到大,我总少不了有很任性的时候,常常惹下些祸事来,却每每都是你与修罗为我担待分忧,于你们我总觉有愧的。”
玄彬道,“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不是嫡亲却胜过嫡亲,若还这般说的话,岂不是生分了?
你、我、还有修罗,我们三个原本虽毫无干系,只因一个共同的使命而走到了一起,这是何等可遇不可求的缘分。我只希望,不管未来的路如何艰难,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来日方长。”
敖显点头,笑意温暖,“会的,一定会的。”
玄彬见他说话总是笑的,似是有些看不过去了。凭什么我这么担心你,你自己却那般松快的!简直岂有此理。
狠狠一拍敖显的肩道,“去洛阳送罢姚宗入土为难之后就赶紧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你若是敢有个好歹,下辈子我定然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
“嗬,天涯海角?”敖显朗声道,“你便是有那气力,我还未必给你机会呢。”
话落又道,“玄彬,我此去洛阳,自当小心谨慎,后顾之忧却还要仰仗与你才是。”
玄彬颔首,一脸郑重,“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二人把手一处,相对谈笑,忽见飞天虎一个急惊风就蹿到了眼前来,“主公!”
敖显转眼,“火烧眉毛的,又做什么呢?”
飞天虎把手遥遥一指,“那黄妍小姐要回洛阳去了,细妹和朱雀都拦她不住,我们一群鲁男子更是不敢乱动,所以就跑来找主公亲自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