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用手表顶
李尔尔和老吴在场子当中,弯着腰,各自双手捧着斗鸡向前递出,让两只鸡几乎嘴对嘴,停留片刻,将它们放在地上,都退了开来。
两只鸡一落地,便颈毛张扬向对方伸过头去,对峙片刻,同时一跃而起,打成一团。观看的人们爆发出喝彩声,郑心渠站在圈外看得目瞪口呆,就见两只鸡蹿蹦跳跃,用嘴啄、翅膀抽、身子撞、腿脚蹬踢,噼啪作响、呼呼带风,鸡毛翻飞、尘土弥漫。
打斗一阵,李尔尔和老吴分别抱回自己的斗鸡,嘴里含了水喷在鸡身上和翅膀底下,还给鸡身和腿按摩。
两只鸡有时将长脖子缠在一起,慢慢转着圈,然后又突然分开,高高跃起,凌空向对手狂踢。
打到第三场的时候,两只鸡的小鸡冠都已血肉模糊。突然,灰鸡一个飞腿重重地踢在黑三春的头上,黑三春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摔倒在地。灰鸡冲过去,向对手的头不停狂啄。黑三春在地下打了一个滚,慢慢站起,两只鸡的脖子又搭子一起,略作停顿,又双双跃起,跳得更高的灰鸡凌空一腿再次踢中对手的头。黑三春跌落在地,黑鸡脚一着地,便跳过去,踩到瘫在地上的黑三春身上,狠命的一下一下地啄下去。
“没完啦!”郑心渠大叫一声,冲上去一脚把灰鸡踢开,弯腰将黑三春抱了起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心渠!”李尔尔跑上来,喊道,“你干什么?!”
郑心渠抱着浑身滚烫的黑三春茫然地问:“不是败了吗?”
“哪里败了嘛?!”李尔尔喊道。
“拍板砖不是就拍一下吗?”郑心渠也嚷道,“非要拍死呀?!”
“什么?”李尔尔皱着眉头,张着嘴,比郑心渠更是一脸茫然。
豁老幺和另两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人大叫:“咋个要认输嘛!”
“我才不认输呢!”郑心渠立刻反击。
“不认输你还去抱鸡?”李尔尔叹口气,“我看肯定会赢的……”
“什么?”郑心渠盯着他,“谁会赢?”
“我看你的也会赢。粉鸡母的霸王鹏,开玩笑……”豁老幺说着转身走了。另两个人向郑心渠怒视片刻,还骂了几句,气呼呼地走了。郑心渠根本不知道,那两个人其实是押了钱在黑三春身上。
“他们说什么?”郑心渠问。李尔尔似乎明白了,郑心渠根本不懂耍鹏,他告诉郑心渠刚才的打斗中根本没分出胜负,霸王鹏打斗比的是技术和耐力,从刚才的打斗中,他已经看出,黑三春年龄太小,没有经验,但体质、耐力比对手好。在地下躺一会儿,只要不超过一定时间,根本不算输,常有霸王鹏从地下一跃而起,将对手踢倒,……
李尔尔边说边为黑三春清洗被啄破的鸡冠,他尚未说完,郑心渠就跑去找老吴说接着比,老吴也正给他的灰鸡擦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二天再耍嘛。”旁边的豁老幺说自己可以借一只来和郑心渠的打。
郑心渠回来跟李尔尔说了,李尔尔说不行,黑三春已经累了,对方换鸡,黑三春就要吃亏了。
豁老幺跟过来道:“用你的黑四春嘛,还是打二十五。”
郑心渠一听,有机会扳回输掉的一局,马上叫道:“好,再打!”
“不行,不行。”李尔尔连连摇头,“我是来卖鸡的。”
郑心渠不说话了。豁老幺沉默片刻,突然叫道:“李粉娃子,你不是卖给他了吗?”
“我卖的是黑三春。”
“那你两只换一哈嘛,”豁老幺说,“它们是兄弟,都卖二十五的嘛。”
李尔尔抬头看着郑心渠,觉得豁老幺的话不好反驳。郑心渠根本忘了有一只鸡其实是属于自己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耍一个嘛,”豁老幺说,“反正是文化大革命,大家都没得事情做的。”
李尔尔问郑心渠:“你真的还想打吗?反正是你的鸡,我换一只也可以。”
“打。”郑心渠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豁老幺转身去了。
李尔尔把黑三春放进笼子,刚把黑四春抱出来,豁老幺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其中一人把一只棕中带绿的鸡放在台子上,然后伸手接过李尔尔手上的黑四春。李尔尔抱起棕鸡,在空中掂量着重量,然后两人都双手把着,让两只鸡并排站在台子上,比鸡的高度。两只鸡都扭头向着对方,喉咙里咕咕响着,脖子上的毛不停地张扬。“可以不?”豁老幺问。
李尔尔摇摇头,说对方的鸡至少大六个月,还重不少。豁老幺叽哩哇啦地劝说,李尔尔犹豫一会儿,勉强点了头。
双方都抱着鸡去喂水。李尔尔还向别人要了点鸡饲料。郑心渠用手轻轻摸着黑四春的背部,嘴中念叨:“黑四春呀,你打赢以后,我就封你为四和尚。”
一个小伙子过来对郑心渠说:“刘三爷喊你拿钱。”郑心渠一听,站起来,边向刘三爷走去边伸手掏钱,掏出来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有十多块钱了。“我没有二十五块钱了。”郑心渠对坐在小凳上的刘三爷说。
“那就少打一些嘛。”刘三爷半眯着眼睛说。
如果就玩儿十块,不是还等于输了嘛,郑心渠不甘心,在衣服、裤子兜里摸完后又翻军挎包,掏出一块手表,他看了看,递给刘三爷道:“我用手表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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