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诧异的声音却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无声地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眸——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你终究不能替我承担一辈子。
终于,在那样灼然的眸光中败下阵来,他不忍地别过目光,长叹道:“蔷薇的真名叫薛醉,大风堂已故的堂主就姓薛,所以他其实是柳宜仙的儿子……”
“薛醇其实也是柳宜仙的儿子,只不过,是她和闵王的儿子。”缓缓地,平静地接着阿牛的话说下去。
无言。
他的心仿佛已经沉到了幽深的海底:如果多年的倾心相付,要面对的终究却是一场华丽的骗局,到底,要令她情何以堪呢?
静静地抬起头,眸中淡泊如水,没有哀伤、没有怨恨、没有震怒——是否,痛到深处痛彻灵魂之后,反而会是一种麻木、通透、释然?
“有些事情,我一直颇为疑惑,如果你知道……若你不愿说,我绝不勉强。”胡蝶的语声在海涛的起伏中显得如此飘渺悠远。
忍着如刀割的心痛,拥紧怀中的柔软:“但我所知,知无不言。”
沉思片刻缓缓地道:“我一直不明白,薛醇为何要背着我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轻轻叹息一声:“如果他不杀,大风堂就会替他杀,那样的话他和大风堂的关系就暴露无疑,柳宜仙只给了他两条路,要么带着你重回大风堂,要么让‘血蝴蝶’背上重重血债。我想,薛醇一定不愿意你落入她手,所以才会屈从地选择第二条路。”眸中闪过一丝悲怜——那个人岂非也是如同自己一般地深爱着她、小心守护着她,只是,也同样有着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他?”嗜血难道不是他的天性么?否则如何能够练出如此狠绝的剑术?又如何会习惯于如此残忍的拔剑手法?
淡淡地一笑,阿牛语声平缓地道:“柳宜仙从小就告诉他们兄弟两个,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最终能成为大风堂的主人,而失败的那个必须终生臣服,所以,他和薛醉之间的激烈竞争可以说是自幼开始,为了你,他却不惜放弃大风堂,放下他的孤高桀骜……”仰头合上双眸,艰涩地道:“也算是……一片痴情。”
眸色深深地凝视着他扬起的下巴,忍不住抬起柔荑轻抚着刺刺的胡碴:“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旧情复燃么?”
享受着下颌传来的酥凉惬意,不愿睁开双眸,只轻轻地道:“我说过,但我所知,知无不言,况且,虽然我是从他身边抢走了你,却不希望因为害怕失去而欺瞒你,因为我已自私到不愿给你任何可能恨我的理由……”忽然张开双眸握住她的纤手放到唇畔轻啄:“对于他,我有过恨、有过妒、有过怜悯,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遥遥相惜的明了,因为我们同样深爱着同一个女子,同样只是别人手中不得已的棋子……”
“他会是谁的棋子?”胡蝶讥讽挑了挑眉。
轻叹一声,他的嗓音略显阴沉:“他最大的悲哀就是他是柳宜仙的儿子,在那个女人手中,任何人都是她股掌之间的棋子,血肉骨亲也不能例外,她逼着薛醇残杀无辜,又将矛头指向血蝴蝶,其实一方面是在给令尊施加压力,以迫他吐露兵符下落,另一方面,也是要把你们两个逼到走投无路,好叫薛醇乖乖地将你送到她手中……”
“既然如此,清凉山上他为何却要将我指向绝路?”怨恨地冷声打断他的话。
阿牛沉默了良久。
终于坚定而缓慢地道:“你错怪他了,其实那石台之下有一条密道,通向大风堂的一个分舵,机关就在那棵大树之下的石碑后面,那天你晚到了半个时辰,我却是猜到他会带你从那条密道逃脱,所以提前潜在附近,却见他试了几次都不能打开暗道机关。”轻抒一口气道:“后来我才知道,是薛醉已料到他逃往清凉山是为了借密道摆脱追杀,所以故意提前卡死了机括,要令你们双双葬身于断肠涯上。”
眸中满是寒意,粉拳紧攥咬牙道:“他竟然如此歹毒,那可是他的亲哥哥……”
怜恤地掰开她的双手,心疼地抚着深深的甲痕:“薛醉可能是秉承了其母的阴狠,手段确实卑辣无比。”
“后来呢?”她语声微颤地道。
瑟瑟的双肩狠狠地揪痛了他的心——那个人果然仍是深锲在她的心底,任何人也无法替代,无法抹煞。
吸入一口微咸的海风,黯然将眸光移向天际:“后来,他大概想去找你,却在山中遇到了薛醉,薛醉得意地取出令尊的手记,说他已经帮他把东西拿到手了,即刻就要交给母亲,薛醇二话不说已经动手去抢,两个人在山中缠斗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薛醉且战且退逃下山去,薛醇却似急着要夺回手记,于是突破了山下重围直追过去……”
原来他始终没有背弃自己!
微颤着别过身去面对辽阔的碧波,屈起冰凉的食指放到口中狠狠地咬着:不能哭,不能流泪,不能这样伤害另一颗深爱着自己的心……可是,可是泪水为何还是盈满眼眶?
“不要这样……小蝶。”颤抖的声音已微有沙哑:“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该瞒了那么久才告诉你……我怕失去你,怕到变得自己都看不起的卑劣……”
缓缓地仰起头,努力让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倒回心头:“真正自私的人其实是我,每一个人都在为我倾力付出,而我却总以为所有的都是背弃,一切都是欺骗……我的猜忌和多疑伤了自己,也伤了所有爱我的人。”语声幽咽珠泪潺潺。
试探地轻拢她的肩头:“小蝶,你会恨我么?我是感情的骗子,从一开始就自私地隐瞒了一切……”
纤长的手指轻覆在他的唇上,眸中似是幽痛似是哀怜。
微凉的指尖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令他炽痛的心稍稍平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