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宴听完,愣了一下,颊上腾起了红云,随机摇了摇头说,“好听的话就知道说来忽悠我,胡闹的事你哪样没做足?我可不吃你这套了。”说着摇开白扇,心念闪现,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悠悠地和魏飏道来,“画院这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下月就是云天你的生辰了。宫里这几月一直都准备着了,我的好陛下,可要牢记和我做的约定额,不要临阵了又放了微臣的鸽子。”
魏飏明白韩宴说的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酒盏被没收了,手里空空,心底有点乱。
白扇轻拂,香炉里寥寥青烟,韩宴心里磋磨着事,言语也欲轻慢,“就当做生辰的预先庆祝。这次内宫的集市是安排在明晚嘛?总管大人?”韩宴边说话边回头望去云喜,老头儿忙鞠躬作揖,连连称诺。
“挑些不错的杂耍班子,明天热闹一下。”韩宴提议,云喜老头儿愣了下,忙低头称喏。
韩宴转脸问魏飏,“云天,这次的帖子,也请许言轻一道,如何?”
“尽欢你决定就好了,前些天叨扰了他。”酒盏被夺了去,魏飏百无聊赖地靠着软塌上,言语恹恹。
“许言轻估计是猜出了你的身份了。”
“咦?”魏飏饶有兴趣地等着韩宴的下文,“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天子本来就与常人不同,估计陛下你的龙气太盛了。”韩宴藏在扇后,憋住坏笑。“明天你可不能把小言轻给吓坏了,呵呵。”
薛宝宝倒没在意两人后面的对话,一门心思惦记着姐夫刚才说,明晚内宫里有热闹的市集,漆黑的眼睛刷地就亮了起来,“真的真的?姐夫。”韩宴笑着收扇就敲在了宝宝的头上,“真是长不大的孩子,一有热闹就一身劲。”
薛二委屈地嘟嘟嘴,伸手挠挠头,“姐夫,可是一时召集了那么多外人进了内宫…这城防..”
“宝宝说到点子上了,看看能罩住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薛二愣愣,抬头看看魏飏,南帝嘴角带笑,好像一切都了然在胸。宝宝再望望姐夫,心头收整,眉宇间恢复了冷峻,在这嶙峋宫宇里,哪里会有简单而又单纯的快乐,不过是用心多还是用计多,薛二点点头,“微臣知道了,我这就回营准备。”
看着韩宴和薛二两人,魏飏笑了起来,兴起调笑韩宴,“想你二人关系这么好,韩侯的婚后生活想来也是如鱼得水,逍遥自得。”
韩宴眼角瞥了眼魏飏,笑得云淡风轻,也不接话,直接把话头撂给了站在一边的老太监云喜,“云喜,今天的折子都送过来了吧?哎呀,今天我偶感风寒,腰酸背痛需要卧床休息,就劳烦陛下御手亲批吧。”边说边“咳咳”
“六州今天呈上的奏折,共五十九份,京畿二十来本,再加上前几日剩下的…”云喜老儿把拂尘夹在肋下,扳起了手指,“有九十来本,韩相大人今日催了,西南和西北的折子都是急着让陛下定夺的…”
前几日被杂事闹的,积累下了不少政事,韩宴心里是明了的,没啥紧急的事,唠叨嘴皮子的倒有不少。
“嗷~呜~大王辛苦了。亲躬严己是贤王之德。”“也为下个月,预练预练吧。”
韩宴也不等魏飏的回答,就如同来时一般,自顾自地摇着扇子往殿外走去。薛二一看姐夫走了,忙拱手向魏飏请别,得了魏飏的首肯,撩袍子就追去了韩宴。
不赶紧逃,难道还等着魏飏逮着自己秉烛夜谈?韩宴站在殿外的树下,果然紧跟着自己,薛宝宝就追了出来,春日的少年真是俊洒,国丧在服,薛二并没有穿官服,简单的素色团纹圆领罩衫,腰间的蹀躞勒出了少年美好的姿腰,常年配盔方便,宝宝只束冠髻,同样素色的额带,在脑后系起,飘带随风荡起。
韩宴收起扇子,在手中轻敲,心里思忖,等一切归于安稳,要帮这小舅子寻一房好姻缘了。
随缘随缘。
“姐夫,姐夫。”宝宝追了上来,“为何要召生人入宫?难道?”
“总是防御着,耗磨着我们的精力,不如请君入瓮,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薛将军你说了?”韩宴轻敲着薛二的额间,转身笑着走开,宝宝沉思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还是戍边轻松啊。”
长安的事,还是有点意外的收获,韩宴思忖着那个看起来普通的年轻人,眼角弯弯一抹得意的神色。魏飏面前并没有挑明这件事,心想着没准这次能钓上大鱼。
从和许言轻在画院里初识,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很亲切的情愫,让自己很在意。再后来的相处间,竟然发现了属于白家的封咒,落在了许言轻的身上。
许言轻是安静的,韩宴暗中观察了很久,从来就不做什么羁越的事情,师门出生从来都是缄口不提,还是从点点滴滴间被韩宴发现了,比如许言轻绘画的技巧,比如许言轻屋内的香气,太多白家的影子了。言轻藏得很好,兴许外人并没有发现,而作为白家血脉的直系,韩宴怎么可能发觉不了其中的痕迹了。
虽然不知道许言轻是怎么和白家搭上瓜葛,但从他身上那封真的手法,韩宴立刻就猜到应该是自己的太公的手段。说起白家的这位神人,在辅佐高帝魏真时就已经得道成仙了,峥嵘岁月里,供奉在高皇帝魏震的身边,也是南国的开国功臣之一,建国后被封为了安定侯。
白真人自己并没有婚娶,收养了哥哥家的孩子,社稷安定后白真人就消失在人前,高皇帝体恤功臣之后,于是由白真人收养的侄子世袭了安定侯,也就是韩宴的外公白鹤舟。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民间的老板姓,都尊称一声白真人,渐渐的,竟然没人还记得他的本名了。还好有史官笔墨,在南国的史书上留下了关于白真人简短却又神奇的一章,也记录下了他的本名。
白喆字雪衣,。
在那段群雄割据,战事迭起的混乱岁月里,民间关于白雪衣的传说数不胜数,大多数的故事都是把白喆说成了一位得道的仙人,可以点石成金,起死回生,奉贤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甚至有信徒请人描绘了画像供在家里,祈求平安。
关于白喆的传说于是乎越传越玄乎,民间最盛传的说法,白雪衣其实是神兽白泽的转世。于乱世中为天下择明主的上古神兽…白泽,通博天下古今,无所不知。更重要的是,白泽的出现,是平定乱世建立崭新王朝的吉兆,这也是导致荒朝迅速消亡,南朝建立的民心所向。
韩宴出生时,白喆已经离开了尘世不知若许年,都不知道在哪里修炼化仙。虽然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太公的面,韩宴却从小从外公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白喆的事情。韩宴少年时非常崇拜白喆,所以跟着外公后面,对修炼道法特别上心,加上聪慧,领悟得非常快,有好事的人索性唤韩宴为“小真人”,再后来大了,韩宴越发得收敛,双重侯爵的身份更博得一干众人的追捧,小真人这个称呼就渐渐地就被人忘了,谁都不知道韩宴的道法比起自己的外公白鹤舟还略胜了一筹。
还没离开清光殿的范围,就看到云喜那老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薛二一贯而来看不上宫里的这些宦官,终归不是正常人,于是地避嫌地躲在姐夫的身后,假望着宫殿里的山石景观。
云喜满头大汗,“侯爷,侯爷”唤住韩宴。云喜是在魏飏幼年时就开始照顾魏飏的,对自己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魏飏是有点小任性,但是道理他还是听的,尤其是韩宴说的道理。
“侯爷,刚才陛下面前老奴不敢提这事,关于选妃的事情,陛下的年纪也该大婚了,国丧的期限很快就到了,可是陛下却说要效仿丁忧,不准提大婚之事,侯爷你看你是不是可以劝劝陛下。”
韩宴点点头,魏飏是该到了大婚的年龄了,“陛下要守孝也是可以的,是不是可以先挑选几个贤惠的世家小姐为偏妃,侍奉着陛下,等陛下想通了,再择期挑选皇后入宫。”
韩宴闷闷笑了一声,魏飏那个木鱼脑子,本身就对男女间的情与爱并不上心,不敲是绝对不会想册立后妃的,“贤惠的世家小姐?”韩宴摇摇头,对云喜说,“要让我们这位隐忍力强悍的王开了窍,估计她们是不行的。”
“侯爷真是了解吾王啊,老奴也是担心这个,太后在的时候,陛下还能听着太后的几句话。现在只要呈上的奏折是要求大婚的,陛下就扔了。可是这大婚之事,迫在眉睫啊。老奴觉得,这椒房之事还是要有有经验的女子来主导的,为陛下开了窍。”
韩宴敲了敲扇骨,“这事我来想想吧,还是不能急的,得找个云天喜欢的人儿。”说着也不理睬云喜老儿,带着薛二就往画院的方向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