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喊陛下叫云天哥我真的不适应。当时在关外,他就是隐藏身份的,可是怎么能瞒的住我爹,不过我爹也没有揭穿。我觉得陛下是玩上瘾来了,但是这里是盛京啊,要是被爷爷知道了,我肯定会被拖回家抽鞭子的,还有韩相伯伯要是知道我们所做的,姐夫你...”
韩宴玩着手里酒杯,听了薛宝宝的话一缩脖子,“你才知道,真当我天天泡在画院里风花雪月,哎,我哪里轻松?当初要是直接住进内宫,我爹肯定会生疑心,只好折中,窝在这外宫画院里。云天倒是干脆,折子都丢给了我,天天复核折子的是我那亲爹啊,害得我连折子都得反手写,就怕字迹被我爹发现了,唉,真被我爹发现了,估计得要让我跪祠堂自杀谢罪。”
“姐夫,你放心,你是我们薛家的人,我会保护你的。”薛宝宝亮闪的双眸里坚定的目光。
韩宴本是玩笑的话出口,却得到了薛宝宝一句严肃认真的回答,整个人就是一愣,转瞬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薛二的额头,细发软糯划过手心,“好啊,那就交给你薛将军了。也就月余了,我遵守约定,了却了他的夙愿。这也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应该做的。”
初春的傍晚,风寒抵不过一杯热酒。人生多艰,一句暖心的话语却是可以温暖余生的。
许言轻收起了铺在桌子上的物件,将玉瓶揣进怀里,推开了临水花窗,一轮明月清远,溪水潺潺流过阑干下,此时还是萧瑟时节,若是深春,溪水两边花树万千,月色染粉妆,倒影在水中,仿佛孪生的花样少女贴镜而立,此动彼附,柔裳长舞宵夜,花枝妖娆惑心。不愧是皇家的园林,就算只是供给画师的小小一隅,一步一景,回眸生情。
睡意不浓,许言轻从书架上的香宝子里捡出个小香丸,银匙挑着埋进了香炉里。夜深眠浅,一合安眠香,薄雾缭绕引春梦。许言轻和着薄被靠在床边,香味飘摇很快就勾着魂魄落入了梦深。
梦里混沌,人影飘散昏暗,有大鸦乌黑一身,冲向了自己,举袖掩面再抬眼时漫天大雪,苏臻站在柴垛的另一边,比雪还要银白的身影,冷眼看了自己转身离开了去,回头就看到许竹年带着牙婆笑得合不拢嘴,在自己身上戳戳点点,才发现自己如同菜市上的牲禽般被挑选着,笑得那么开心,这次终于卖出了个好价格吧。
许言轻看着晃过眼前的画面,心里却是明镜似的亮堂,自己是落入了噩梦间里了,思忖着如何跳出这幻梦,梦境却翻转,撩人风起,竹林一阵阵的和风飒飒,风中带来熟悉的竹叶的香气,言轻心底就是一沉,“师父”回眸望去了林深处,那人依旧一身青色道服,慧剑在风中飘舞,发髻高束,嘴角噙着温柔的笑,言轻不由自主地往那人迈步走去,竹叶婆娑,左右摇摆着,那青色的人影时而虚无时而真实,言轻心里着了急,脚下加快了速度跑去,伸手就要摸到那迎风舞动的长袖。
“言轻,虚实你都分不清了嘛?”一声温柔的话语浮出了脑海,许言轻一愣,抬眼洒落竹叶飞舞,哪里还有师父的影子,言轻身子一软,跪在地上,眼泪情不禁地滑下了脸颊,忽地发现有黑色身影慢慢侵蚀过自己,抬头就看到一匹雪白的龙马,那黑袍的将军蹲坐,眼眸低垂盯着自己,许言轻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为什么这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噩梦境里。
还没等言轻整理出头绪,就看着云天抽出了长剑,什么话都没说,就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啊~”许言轻惊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连忙起身,从香炉里挑出那未燃尽的安眠香丸,推窗甩手就扔去了溪水里。许言轻冷眼望着窗外,是哪里出了纰漏,香丸是自己合好带入画院的,一直都没出问题,怎么会引出了噩梦间了。正在此时,就听到外间的房门被人轻轻扣了几声,。
许言轻一愣,这么晚了会是谁了?这深夜里…..许言轻突然想起了前一阵子在画院里蹊跷死去的画师,一阵寒栗竖立,背后渗出了冷汗。
是应声开门,还是沉默躲起来,许言轻看着自己的房间,苦笑了声,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长安应该早已睡去了,要不然…跳窗吧,可是窗下正是那水溪。许言轻缩缩脑袋,跳窗子自己真的不擅长。
正在左右犹豫间,就听到门外闷声呼唤,“尽欢…开门。”言词间模糊,倒像是酒醉之人。
许言轻整个人放松下来,原来是来找韩宴的人,自己和韩宴的房间离得不远,估计着有人醉酒后走错了房门,于是点起外间的烛火,伸手拉门,还没等自己张口回话,随着门扉打开,一个人顺着门就滑撞进了自己怀里…
许言轻忙不迭,双手就抱住了那滑下的身体,却没稳住重心,整个人向后倒下,抱着那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好痛。”言轻后背着地,疼得自己咧开了嘴,许言轻直起了上身,揉揉额角就着豆火,去查看摔在自己身上那人,自己这么做了软垫,估计那人应该没摔到吧。
许言轻一愣,就看到那男子覆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伸手推了推也没有反应。言轻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怀里人并没有束发髻,马尾一般的黑发撒落在自己的胸前,也掩住了那人容颜,一支盘龙金簪斜斜地插在发间。
“云将军?!”
许言轻闻到浓郁的酒气,心中暗自厌恶,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许言轻伸出双手想扶起身上的人,才发现左手肘疼得厉害,沿着骨骼捏下,心中暗暗叫苦,刚才那一摔竟然错骨了。看着怀里的人,刚才两人摔下,竟然双手还抱着自己的腰身。
直觉云将军很奇怪,言轻皱起了眉头,轻轻撩开了云天的长发,探手去试鼻息脉象,心头一怔,咬牙忍疼将伤骨抻直了,一边抬起云天的脖颈,一边急忙呼唤睡在隔壁房间的长安。
长安只穿着汗衣,冲到许言轻的屋里,也被吓了一跳,看到许画师抱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地上对着自己尴尬的笑了笑,“迷路走错房间的。”长安一愣,就听到言轻说,“快去隔壁喊一下韩侯爷,就说云将军喝醉了走错了房间。”长安也是机灵,二话没说,撒开脚就跑去了韩宴的房间。
薛宝宝先前还丢了个部下在西华门,坐不安稳,待了一会就和韩宴告辞了。薛二走后,侍女撤了酒席,韩宴持了一卷书坐在灯下,娇娥们奉立在身后,红袖添香,绿袖奉茶,莺莺燕燕你一句我一句,和韩宴应答调笑着,消磨这良宵。
长安冲进来,一看到屋里的人,一慌神把许言轻教的话全都忘到了脑后了,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拉着韩宴就往许言轻的房间去,零零碎碎说出了“云将军”几字,韩宴一愣,就觉得眼前一黑,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跟着长安赶了过去。
许言轻看到韩宴,苦笑了下,韩宴也顾不上寒暄,扶起了云天,就嗅到了一股酒气,“喝酒了?”韩宴抱起云天,颔首向言轻点头致歉,“言轻,借你房间用用。”也不等言轻同意,径直进了里间的画室,把云天放在床上,松开领子,推上了袖子,白色的胳臂上泛起了红色的疹子,云天这时才“哼”了一声“尽欢,你来了。”迷眼搂住了韩宴的脖颈,韩宴应了一声,拉下云天的双手塞进了薄被里。
韩宴嗅嗅,“不错,还认得人。找你讨青琉,你不给,倒是自己偷偷喝了啊。”说着伸手就摸去云天的怀里,“不能喝酒还敢灌烈酒,让你带在身上的药了?”
云天被摸得烦躁了,嘤呜了声,“送人了。”韩宴脸一黑,“我这大半年就得了两瓶续神丹,你竟然这么大方地送了人。送了谁?”
“忘了。”云天嘟囔了声,翻身继续酣醉过去。
“你连送给谁都不知道?!”韩宴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面无表情地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瓶,取出一粒药,捏着云天的鼻子就把药塞进云天嘴里,“和你说了多少次,还敢喝这么多?”
许言轻在长安的搀扶下,跟着进了房间,听到了韩宴说的,一摸自己的胸前取出小玉瓶,看着韩宴在忙活,一时又插不上话,只好暂时手里攥着。
云天服药后,渐渐安静地睡深了去。韩宴起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许言轻,“让言轻你见笑了,我这发小不能沾酒,却还是贪杯。原来,你和云天早已认识啊。”许言轻摇摇头,把手里的玉瓶递给了韩宴,“萍水相逢而已,今日出宫时不小心晕倒,多谢云将军施以援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