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轻慢慢地回神过来,不由自主地又抽出了一张画纸,下笔却谨慎了起来,闭目定了定神,开始一笔一划描绘那人的眉眼,神态,身姿,记忆里的一切在画笔的帮助下,在纸上跳跃了出来。许言轻有点小得意的轻声笑了出来。
卿本佳人,奈何嗜血。
言轻搁下画笔,从袖袋里将东西一一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摩挲着白玉佩上“勿忘”两字,许言轻的思绪万千。蕙娘花笺上的“勿失勿忘”,还有那花香扑鼻的香囊…那娇小的背影从记忆里慢慢浮出…对于蕙娘,自己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身上有着养母张氏善良的秉性,多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而这样的自己,真的能给她幸福嘛?
抖开薄册,拈出那张薄薄的桃简,许言轻用手指摩挲着背面的桃花纹,虽然眼前春寒料峭,但是很快东风归来,又会吹开满树的桃花了…
还有,那小小的玉瓶躺在角落里,洁白剔透,映着烛火的光,言轻拿在手里打开塞子,一阵丹药的清香就飘了出来,指腹感觉到瓶底的不同,塞好塞子反过来,就看到云篆的两字“云天”
言轻低头看看那张画上的人儿,正噙着浅笑望着自己。
苏府的庭院里引了温泉,氤氲着热气温暖着春树,当盛京的树木还只是萌绿时,苏宅里的桃花已经鼓起了花蕾,翠绿中点点娇粉。
至从许言轻走后,苏臻就站在树下,望着那春枝储秀。又是一年东风时,花似旧颜人不同。忠全有点沉不住气了,轻轻地试探下,“主人,真的舍不得花云主子的话…”苏臻没等忠全说完话,抬手摇了摇,忠全立刻收住了话语,低头立在苏臻的身后。
若是言轻不入宫的话,此刻应该还住在这苏宅里。苏臻原本是不信命的,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纠缠在命运的漩涡里,从再次遇到许言轻,到言轻接受了待诏的官职进入了翰林画院,离开了自己。曾经也想着索性带着言轻离开,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抵抗命运的能力。
薛二追到清光殿的时候,已是落霞铺满天际的黄昏时分。薛二内内外外把清光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云天。明明一路进来从外到内的守卫都说见到了云天,结果到了清光殿还把人给丢了,薛宝宝急得跺脚,姐夫那里还在等回话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就看到正门快步走来一位太监,睁大眼睛仔细观看,正是云天哥身边的老太监云喜,虽然那老儿已是年近五旬,脚步却非常利落,听姐夫说过,千万不要小看侍奉在云天的身边的这个老太监,云喜经历了南国三朝,从最卑微的小太监到今日总管之职务。
还没等薛二开口,就看到云喜抱着拂尘,躬身向自己行礼,“神威将军可是在找咱家的主人?”
“啊,你也没见着啊?回宫了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了嘛?”这可怎么好,连云喜都不知道云天哥的下落,薛二急着挠了挠头,“我怎么跟姐夫解释啊。”
“呵呵,既然回到了内宫,那就非常安全的。薛将军和韩侯都不用担心的。”云喜打了个揖手,绕过薛宝宝就离开了。
薛宝宝一脸的不开心,出了清光殿,往翰林画院而去。
韩宴听完,站在水榭边,思忖了片刻,低头看看嘟囔着嘴,窝在水榭阑干边的薛二,笑着摇摇头,“云喜都说没事了,说明他肯定知道那小祖宗在哪里的,估计云天他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内城这么大,你也是找不到的,等平息了他自己会出来的,宝宝你就不要自责了。”
薛宝宝支起腿,埋起了头呜呜应了几声,“云天哥只要遇到那禁书的事,就会变得不开心,没想到今天连续两起。。。”
韩宴摇着扇子坐在薛二身边,自己自幼和薛二的大姐订了娃娃亲,之后就多了这个白捡的弟弟。去年薛二跟着云天从北境回来,宝象的书信就追回了盛京,字行间多次诚恳地威胁,要韩宴好好照顾她这个宝贝弟弟。薛二自幼跟着父亲驻守在没云关,在盛京的朋友并不多,也就顺其自然的又粘在了韩宴身边。
“姐夫,好好的家里不待着,非要住在这画院。我都有耳闻了,韩伯伯发了几次火了。”薛二左右打量韩宴在画院里的这间屋子,沿着清溪边的一间水榭。
“没啥大事,有我娘在了。”韩宴摇着扇子。
已是掌灯的时分,两位薄衫拖着长帛的侍女翩翩而入,如蝶般翻飞,很快就置办了一桌子酒菜。
“不在家里住,自由啊。等你姐姐回京,天天管着你,你就知道我的痛苦了。”韩宴白扇掩着窃笑,一双凤眼却染着笑意,流光温柔如水,望着薛二。
薛二抬头,正对上韩宴戏谑的眼,韩宴本来就一副好皮囊,风流人肆意,宝宝被韩宴一望,两颊顿时红霞升起,衬着一双漆黑的点睛,长睫扑闪着,少年不知所措的窘迫起来。
那两位如娇蝶般的侍女时不时偷瞧着两人,看着涨红了脸的薛宝宝,双双对视一笑,牵起粉色批帛掩住了红唇,耳语着却声声清晰,“侯爷又在欺负薛二将军了。”
薛宝宝忙咳嗽了声,点了点头,对韩宴正言说道,“姐姐回来了,和姐夫你大婚的日期就能定了,嗯嗯。”
韩宴一听宝宝的话,攸地泄了气,尴尬地笑笑,把颜面全躲进了白扇后,歪着头望着阑干外的清溪,低声嘀咕着,“那我就更惨了。”薛二倒是没在意韩宴的话,两位侍女却没忍着笑,相对掩笑鞠身就要告退。
韩宴闻笑转过头,眉眼间蹙薄怒,拿着扇柄敲了下前面红衣侍女的额间,“薛将军在,你们是越发没规矩了,都下去吧。”,侍女们退下,韩宴转头招呼薛宝宝。“跑了一天,宝宝还没吃饭吧?”
“姐夫不要再唤这个名字啊,云天哥也这么喊…”薛二说完,又叹了口气,估计自己说了也白说,坐在圆桌边,拿着筷子撒闷气。
韩宴很喜欢这个妻弟,只要是远离了沙场,脱了铠甲,薛宝宝就是个很乖巧的男孩子,性格又温顺,怎么差使都是乖乖听话,尤其是薛宝象的话,如同天职一般遵从。
薛宝象当初一句,帮姐姐看好了姐夫额,韩宴就多了条小尾巴了,到哪里都跟着。
韩宴抖开纸扇,春晚的水榭边还是阵阵凉风的,“那改编宫花扇后的人,胆子是越来越大,存心是想和天家对着干了!!”
“姐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市井里胡言乱语的一本小黄书,前朝就有了,春秋笔法写了一对姐妹的故事,却是隐射了前朝文皇帝和他的皇后,以及皇后的亲姐姐。”
“那个许皇后?那也和云天哥没有关系的啊?”
“是和云天没有直接关系,却是和魏真有关系的,许皇后的姐姐正是魏真的母妃。”
韩宴望着远方,宫人正在一一地将庭院里的灯给点上,想当年自己作为陪读入宫,正是韩真传出死讯后,那时的云天让自己记忆深刻,不吃不眠,只知道呆呆地不肯多一句话语。
这么说起来,和魏真的羁袢从那时就开始了。世间最苦便是已失去,却就是不肯放手,空拈镜花水月。
“比起前朝的宫花扇,明显是有人刻意重新改编了新版,又重新印制了,那书籍里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并没有人去关心,人们更喜欢香艳的传奇故事来刺激他们的平淡的生活。”
薛宝宝并不能听懂姐夫在说什么,只觉得韩宴说的蛮有道理的。小孩子的恢复能力真是快,前面还沮丧地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转眼就眼睛亮晶晶地听着韩宴说话了。
“云天哥去没云关是不是也是为了魏真,我记得云天哥说他去找人的。”
韩宴听到薛二提起的没云关一事,无名火就蹭了上头,颜面上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只是轻声哼了下,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慢慢饮下“他那是胡闹。”
薛宝宝直觉姐夫生气了,只因为当初韩宴劝说云天不要轻信谣言,那云天嘴上没说,竟然自己偷偷出京,只是带了数名影卫,自己给自己弄了骠骑将军的官职,摸了虎符轻装奔去了千里之外的没云关,撂下了一摊子给了韩宴,活活把韩宴气吐血,生气也没办法,遇到这小祖宗就是自己的命啊。
虽然后来云天平安从北境归来,不仅没事还漂亮地打了几场漂亮仗,收回了几座毗邻边境的小城。回到盛京后也乖乖地向韩宴低首认错了,薛二还记得那日空荡荡的晨光殿里,姐夫对着云天哥一顿烈火,从来没见过那样盛怒的姐夫,发完火后跪在云天面前,阳光筛过镂花的窗格,绮丽的在两人身上勾画出绚烂的花纹。
“姐夫,云天哥下个月就到了生辰了,那个约定就可以解除了吧?”
“他虽然任性,却也是守信的,从北境回来都快一年时间了,二十岁的大人了,他也该收收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