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生而多艰 > 第九章 情愫暗生全文阅读

陈方生,丁兮倩和李若云都顺利升入了同一所重点高中。临走前,丁兮倩去和姚老师告别。

姚老师送给她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并非每一个灾难都是祸。早临的逆境常是福。经过克服的困难,不但给了我教训,并且对我们未来的奋斗有所激励。——巴夫”

“兮倩,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相信自己,你一定会把苦难变成财富的。”姚老师鼓励她。

是的,丁兮倩深深知道,苦难如果不能彻底压垮我,就必定会彻底推动我。再见,敬爱的姚老师!再见,我所有的苦难!再见,那些给过我苦难的人!进入高中,我要向着大学努力了,到了大学,我就不仅仅只是做一名护士了,我可以做一名医生,拯救爸爸,拯救更多的人!

丁兮倩和李若云依然在同一个班,陈方生被分到了另外一个班。

开学已经一段时间了,丁兮倩调整好状态,准备以最饱满的精神去迎接这三年。她很努力,每天清晨,同学们都还在睡梦中,她的小闹钟在枕头底下就开始震动,她毫不犹豫地起床,到教室早自习,等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到了教室,她已经把前一天的所有功课都复习了一遍。晚上,寝室里熄灯了,她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悄悄做数学题。

数学是个老大难,进入高中,丁兮倩的数理化就越来越跟不上了,看来以后可能做不了医生了,她悲哀地想着。但作文依然非常突出,散文文采飞扬,论文旁征博引,在全校都依然是作文高手的典范。

那天中午,教室里除了丁兮倩,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去午睡了。李若云突然冲进教室,怪叫到:“哎哎哎,丁兮倩,你说这个陈方生,以前都从来不理咱们的,那么目中无人的,现在怎么一次又一次给我献殷勤啊?”丁兮倩的心咯噔一下,但马上镇定下来,问道:“怎么献殷勤了?”

“今天碰到我,给我买了两根雪糕。”李若云笑道。

“为什么要买两根呢?”

“哦,他说,他知道我们俩是好朋友,所以给你也买了一根。”说着变戏法一样的从背后伸出手来,手里一只冰棍,递给丁兮倩。丁兮倩接过冰棍来。

“前几天,他还问我来着,问我每个星期是不是不回家,然后塞给我一瓶榨菜,说请我吃。”

“哦。”丁兮倩听着,心里莫名地泛起一股惆怅,若有所思的随便应答了一声。

下课后,丁兮倩又一个人在教室里做题。“咚咚咚”,有人敲教室的门。

她抬头看,是陈方生。他站在门口,有点害羞,又似乎鼓起勇气,大声问:“就你一人还在用功啊?”听得出来,是一种装出来的故作正经。

“是的。”丁兮倩回答一声,就又低下了头。

半晌没动静,等丁兮倩再抬头时,门口早就没人影了。

第二天,又像初三时候那样,抽屉里多出了一瓶鱼罐头。丁兮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悄悄把鱼罐头塞进了书包里。中午吃饭时,她拿出鱼罐头和李若云一起吃,李若云吃惊地问:“哇,丁兮倩,你发财了,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好的鱼罐头我都没吃过呢。”

“哦,一个老乡,正好碰到我,就送给我了。”

“老乡,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李若云追问着。

“高两个年级的,我也很少见。”丁兮倩胡诌着。

“高两个年级的你都认识啊,还送你吃的?男的还是女的啊?”李若云更加吃惊了。

似乎越扯越玄乎,越说越说不清了,丁兮倩赶紧把话题岔开,希望这个小喇叭不要再紧追不舍了。

丁兮倩的数学越来越头疼,高一的摸底考试竟然没及格。晚自习后,她背着书包,一个人坐在操场边,默默地抹着眼泪。此时,她内心的压力是巨大的,数学不好,就意味着高考成绩就不好,高考不好就没有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分配不到一份好工作,到时候怎么照顾爸爸,怎么撑起这个家啊?

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数学依然是这样的成绩,看来不是自己不够努力,或许还是不够聪明吧!丁兮倩非常沮丧,似乎看到了未来暗淡的前途。

“丁兮倩。”有人轻轻叫她。她听出来了,是陈方生。对于此刻的丁兮倩,她很想倾诉一番自己的压力,自己的苦恼,但是这个陈方生,似乎还不够资格去倾听她的内心。

“我听李若云说了,你的数学成绩。。。”陈方生止住了,或许是不想让丁兮倩难堪。

丁兮倩想起来,陈方生的数学很优秀,这次的考试,他的数学可是年级第一啊。可能怎么样,她能主动要求他来给她补课吗?不能,她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呢,尽管,她知道,抽屉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他放的,但是他没有承认过,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要不这样吧,每个星期日的下午,我给你补习数学,你给我补习作文,怎样,我的作文一直很头疼,这次作文几乎扣了一半的分。”陈方生试探性地问着。

哦,这倒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意。

陈方生看她不说话,站了一会就转身准备走。“陈方生。“丁兮倩叫住他。”在哪里呢?我是说,在哪里补习?“

操场上灯光昏暗,但依然可以瞧见陈方生脸上惊喜的表情。

“就校门外的那个小餐馆怎样,那家店是我舅舅开的,我们可以在那里,安静一点。“陈方生迫不及待地说。

就这样约定了。接下来的一周,每次课间,课后,丁兮倩的余光里,都有陈方生在教室外的身影。他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又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丁兮倩的座位。

就这样,在青春萌动的岁月里,在春光荡漾的季节里,两颗纯真的心在砰砰地跳动着,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心与心之间,似有磁场在吸引,有电波在流动。

星期天的下午到了。陈方生在舅舅家的餐馆里等着丁兮倩。左看右看,怎么还不来,把自己的衣服理了又理,把要讲的数学要点想了又想,把丁兮倩要坐的凳子擦了又擦。

“砰砰砰“,终于有人来敲门了。

陈方生赶紧迎上前去。是丁兮倩和李若云两人。

“若云,你怎么来了?“陈方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啊,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李若云吃惊地问道,”既然不欢迎,那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丁兮倩连忙拉住她:“陈方生,你不是在路上碰到我,叫我约上若云一起的吗?“兮倩赶紧对陈方生挤眉弄眼的,暗示他去留下若云。

“哦,哦,是的,我忘了,是我忘了,抱歉。“陈方生连忙去拦李若云,甚至都不敢多看丁兮倩一眼。三人坐在一起。

舅舅进来,端来两杯茶水,正准备说话,陈方生连忙先开口,“舅舅,我们三人今晚的晚餐,麻烦您帮忙好好炒几个菜啊。“特别突出了三这个字,并向舅舅使了使眼色。舅舅微皱眉头,半懂不懂地出去了,稍后又端进一杯茶来。

“陈方生,你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我没说让你帮我补习数学啊?”李若云问道。

“多学学总没坏处吧。”陈方生偷看一眼丁兮倩,丁兮倩低着头,毫无表情地看着数学习题。她翻着不懂的题目,一个个挑出来让陈方生讲解。李若云在一旁好生无趣,只好东溜溜西逛逛。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小时了。丁兮倩叫道:“呀,还没帮你补习作文呢?”

“不用了。”陈方生腼腆地笑着,拿出了自己这次的语文试卷,作文5分,总分40分。这已经算是高分了。

“你俩搞什么啊?”李若云在一旁叫着。

丁兮倩在心里暗暗笑着,抬头撇了陈方生一眼。这一眼,定是满含了深意吧,有感激,有默契,也有感动。

吃饭时,陈方生不住地给俩女生夹菜。给李若云一筷子,就一定不忘了给丁兮倩一筷子;给丁兮倩一筷子,又赶忙给李若云一筷子。

“陈方生,看不出你这么够意思啊。以后我们能每周日都来不?“李若云没心没肺地说着。

“若云,这样不好吧,他舅舅这里是餐馆,是要挣钱的。“丁兮倩赶忙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成本价。如果你们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舅舅打扫下卫生吧。”陈方生生怕丁兮倩下次不来,他知道丁兮倩不愿欠人人情,于是想出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

“啊,打扫卫生?我宁愿付钱。“李若云撇撇嘴。

丁兮倩则二话没说,吃完饭后三下五除二就把碗筷收拾好,厨房也很快打扫干净了。

送走二人,舅舅对着陈方生挤眉弄眼:“这两个女娃娃,是不是有一个是我未来外甥媳妇啊?“

陈方生正色道:“舅舅,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只是互相补习一下。你想太多了。哦,每周日的饭钱,我以后工作了会还给你的。“

晚上,躺在床上,陈方生失眠了。丁兮倩的那一眼,在他看来,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那天课后,陈方生经过丁兮倩的教室,照旧往丁兮倩的座位看去,发现座位是空的,他想可能是上厕所或者干什么事情去了。再下课,陈方生又迫不及待地去看,座位还是空的。他的心七上八下了,怎么会没人呢?是生病了吗?第三节课后,他再跑去看,座位仍然是空的。可以确定,丁兮倩今天确实是没来上课。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他拦住李若云,但仍不忘扯个谎:“李若云,上周日后我有个数学练习本丢了,你和丁兮倩看看,有没有被收到你们书包里了?“李若云翻了翻自己的书包,没发现,又告诉他丁兮倩今天没来,只能明天再去找了。

“她为什么没来?“陈方生焦急地问。

“一个练习本,有那么重要吗?明天再拿给你吧。“傻傻的李若云,以为陈方生着急的是那本子虚乌有的练习本。

“我是说,丁兮倩,她怎么了,她为什么没来。“陈方生只得再次说明。

“哦,昨天下大雨,她的破球鞋漏水,一直穿着湿湿的鞋子上了一天课,今天发烧了,在寝室里睡着呢。我去看看她。“李若云说着赶紧走了。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兮倩那双鞋,从初中就没换过,早就该漏水了吧。陈方生的心一阵阵的痛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比自己生病了还要难受。

回到舅舅家,他在地上仔细地搜索着什么东西,找舅舅要了放大镜去看。

舅舅问:“找什么啊?“

“哦,掉了个小东西,看还能不能找到。“陈方生敷衍着。

他是想找到丁兮倩的鞋留下的脚印。他拼命回想着兮倩的鞋和若云的鞋有什么区别,测量着书桌前留下的几个脚印。掏出这周的生活费看看,所剩已经不多了,但他仍然抽出一部分到市场上去买了一双新鞋。好不容易等到下了晚自习,所有人都走了,他悄悄地潜入丁兮倩的教室,把新鞋放到了她的抽屉里。

第二天,陈方生再经过丁兮倩的教室,又向她的座位看去,正好与丁兮倩望向他的目光接触了。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点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反应,对视了几秒钟,就都各自把目光移开了。隔着嘈杂的人群,隔着厚厚的玻璃,这一对视却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直逼对方的心灵。

就这样,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高考前的三个月,大家都有点疲劳了,老师一再鼓劲,希望大家打起精神,冲刺最后的三个月。丁兮倩也有点累了,在全年级学生中,她是最努力的那一个,她丝毫不敢放松,丝毫不敢有任何杂念。考大学,是她唯一的出路,她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

那天晚自习前,李若云高兴地跑到丁兮倩的面前,悄悄地说:“兮倩,走,我带你去看电影。“丁兮倩吃了一惊,赶紧摇头:”啊,看电影,不行不行,要复习呢。“

“好了,丁兮倩,就一次,你还从没看过电影吧,我带你去见见世面。以后上大学了就知道和男朋友去看电影了。“李若云偷偷笑着,劝着。

“不行,老师发现了怎么办?“丁兮倩仍然不同意。

“你放心,今天晚上老师们全体去接受政治教育去了,北京发生了大事情你知道不?“丁兮倩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大事?“丁兮倩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北京闹学潮了。“丁兮倩压低声音说着。李若云打听事的本领,丁兮倩是丝毫不怀疑的,她家境好,父母在外地做生意,路子广,知道的多。

“那我们还去看电影吗?“丁兮倩问道。

“所以啊,趁着还没什么动静,我们赶紧去看一场电影。我买了三张票,叫上陈方生为我们当保镖。”

丁兮倩拗不过她,装作肚子疼,和李若云一起偷偷溜出了校门。陈方生在黑暗处等着她们俩。三人一路狂奔冲进电影院,直躲在漆黑一片的放映室里才停下来喘口气,觉得又害怕,又充满了刺激。坐定后,三人偷偷哧哧地笑着。

“成龙你们知道不?”陈方生问她俩。两人都摇头。

“这人在香港可火了,全世界都要知道他了。”

香港?成龙?多么遥远的地方,多么陌生的名字,多么新奇的世界啊!丁兮倩觉得这些离自己太远太远了,但是,那么远的世界,在上大学之后是不是就能接触到了呢,听已经毕业上大学的学长学姐们说,大学就是天堂啊。

电影院放的是成龙的片子《警察故事》,三人看得津津有味,好好地放松了下自己的心情。丁兮倩是第一次看电影,打斗的场面太火爆,她一度吓得尖叫,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黑暗中,她似乎感觉,有一只手,在她害怕时总想来拉她的手,但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很快就到了要填志愿的时候了。老师让同学们把志愿表拿回家,和家长好好商量商量。丁兮倩没有回家,她在教室里仔细地考虑着自己的前程,爸爸身体不好,对外面的形势也不了解,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丁兮倩。“不用看,丁兮倩知道,是陈方生在叫她,他肯定想知道,她到底要报考哪所学校。他已经走进了教室,站在了丁兮倩的书桌旁。

“你,你准备报哪所学校?什么专业?“陈方生问。

“我准备考到北京去,我妈妈就是北京人。“

“那,哪所学校呢?“陈方生又问。

“只能是二类大学了,中文专业吧。想当医生,这辈子是没办法实现了。“丁兮倩对自己很失望。

“鲁迅不是放下手里的手术刀,拿起笔当投枪匕首吗?医生医治的是人的身体,作家医治的可是人的心灵啊。“陈方生一本正经地鼓励着她。

丁兮倩想笑,问他:“你成绩这么好,可以报北京大学了吧?”内心却是一阵轻微的触痛。

“我,还没想好。”陈方生回避着。“但我想学金融专业,挣钱多。”

这一点丁兮倩倒是毫不认同,虽然她从小到大都一直是缺钱的状态,但她绝不想为了挣钱而去挣钱。这一点,谁也想不到,多年后,竟是二人最大的分歧点,在感情和金钱的天平上,任何人都很难在缺乏物质保障时,在年轻缺乏底气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人,有时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啊。

志愿表填好后上交了。那天,丁兮倩看到,陈方生的爸爸到学校来了,为了填志愿的事情吗?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了和她填报同一所学校,陈方生几乎和父母要决裂了,他的父母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儿子这么好的成绩,竟然会把那样一所二流的学校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老师找到他,找到他的父母,一遍遍地同他谈心,想问清楚原因,想逼他改志愿。他却始终只有一句话:“我对自己没信心,我也愿意到那所大学去。”

高考成绩出来了。陈方生以几乎可以上北大的成绩,和丁兮倩一起进入了同一所二流的大学。李若云,则进入了另一所大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