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她注意到了自己,那道隐藏于垂幔的身影往里又退了一步,让垂幔彻底的遮掩住自己。
那显而易见的不待见态度让发怔中的钱蓉顿时灵台清明,他不是洛子川,而是当朝太子!
只是尊贵无比的东宫太子为何不在正厅主位上坐着,反倒跑到垂幔后面遮着掩着?
是不想见到沈言婉这张脸?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前者,那大可直接不予召见,放任她在门外吹冷风啊,反正这里他最大,没人敢说他的一个不是。
如此想来,应该是后者了。嗯,能让东宫太子不敢轻易在众人面前出现,那必定是件一旦揭穿便株连一大片的大事吧。
疑惑间余光瞟到沈太傅那渐沉的脸色,心底一惊,急忙回神。
伸出一手柔弱的扶住自己的额头,弱弱的说着:“爹爹,婉儿觉得头还在阵阵犯晕,可否先行告退回房休息?”
沈太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答非所问:“婉儿,你还记得昨日是如何落得水吗?”
话音刚落,默了一室。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仿佛她的回答可以再次定她的生死般。
落水?听到这两二字,钱蓉嘴角暗扯了一下,腹诽道:长风明明都说了,沈言婉是被推入湖水中淹死的好不好?而且推的人就是……
一怔。
等等,这个问题不能草率作出回答!
沈言婉在冰冷的棺材里躺了一夜,灵堂里除了几个可怜的水果和一个寒碜的奠字外,空无一人。这份清冷足以说明眼前这位沈太傅对她的厌恶,及对凶手的包庇程度。
他现在刻意选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自己这个问题,很显然就是想为沈三小姐沈映蝶洗脱坊间所流传的杀人凶手嫌疑。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看死而复生的的沈言映识不识相了。
看破这一点后的钱蓉轻撇了下嘴角:眼下这个情景与设定,若是按照一般的穿越或重生脚本的剧情走向,此时的女主通常会不仅不向恶势力低头选择大胆的说出真相,甚至还会不惧挨耳光挨板子夹手指等风险,大义凛然的指责父亲的不公及沈府的阴暗,怒怼什么二姨三婆四姑五奶奶,从而引起暗藏一边的太子殿下的注意,然后再在太子殿下的庇护下像开了挂般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
可现实是,她压根就不想引起那位太子殿下的注意,也不想得罪眼前这位‘父亲大人’,更不想因所谓的不惧恶势力而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继让自己找罪受,她只想混吃混喝的养着身体,等着赵炎煊来解救或自力更生的从小筑后院的墙头翻离此地,从此天地任我逍遥。总而言之,她的愿望是:吾将以沈言婉的名义在这个世界苟活一次!
有了明确目标的她,很快就在心里做出了答案。抚额的动作更加的柔弱,软声道:“回爹爹的话,婉儿记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是如何落水的。隐约只记得自己当时因一些小事而心绪稍乱的立于湖边看风景,不想脚底一滑……再醒来就在灵堂的棺木中,我害怕,便奔出了灵堂。不想沿途的丫环侍从见到我都躲避着,从他们的私语中,婉儿言辞自己已于昨夜被大夫诊断为溺水身亡,幸得在竹林间遇见瑾行国师,他解释说婉儿只是因为水喝多了呛着了,导致灵魂暂时出了窍,没什么大碍。”
虽没有亲眼见过沈五小姐沈言婉,再来之前也没有照过镜子,但凭着在幻境中的谋面,她觉得像沈言婉那种柔美娇弱的古典长相的女子,最好的保护色应该是楚楚可怜,而不是阴冷毒辣。想到这,不由有些叹息:换了容颜就好比重新洗牌,可这副身体的原主却因不懂得含垢忍辱屈避其锋芒,硬是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沈太傅声线微肃的追问:“那你可记得溺水之时,可有谁在场?”
谁?这个问题恐怕你这个老胖子心里比我还清楚吧。赵蓉暗翻了一下白眼后摇头:“婉儿不记得了,好像只有婉儿一人。”
要知道,她就连在场的这些女孩儿们里面到底哪一个是沈三小姐都不清楚,万一一个指认出错,岂不是更不好收场?所以不记得了是最好的答案。
果然,听到她的回答后,沈太傅的脸色有了明显的缓和,只是看向的她眸子越发的税利,仿佛在疑惑与权衡着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女儿,沈太傅其实是困惑的,怎么一夜之间,她就是变了个人似的?
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惊讶,毕竟这个女儿又不是第一次性情大变。
记得之前她肥胖丑陋的时候,是一天到晚哭丧个脸,见谁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低头就躲。谁知半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竟让她离奇变美,于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以有目共睹的速度蜕变成绝色佳人,同时蜕变的还有她的性情,变得一天到晚冷着个脸,见谁爱理不搭的,那双秋水般的明眸总是隐藏着算计与报复的光芒……若不是暗中请教过当朝国师,国师断言她是出生之时被人别有用心下了咒,那场大病让她封藏于体内的煞气被驱除,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容颜,无需过多惊疑。不想这事才过了几个月,她又给他来了出死而复生的戏码,若不是瑾行国师再次为她说话,他都不得不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异类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男性的眼光来看,她现在这副柔弱娇美的模样还真是楚楚动人,甚至比自己一直予以寄望的三女儿沈言蝶还略胜一筹。
她之前若是也能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再加上自己在暗中推波助澜,保不准现在早就击败楚美人成了太子妃。
想到这,目光一凛,一抺难以察觉的精光掠过。
轻挥下手,“既然不舒服,那便回房休息吧。”
听到沈太傅的话,钱蓉敏锐的发觉,一位站立在比较靠近主位的浅蓝色水裙的少女脸色微愠,似有不满。
而坐在少女身体的一名中年美妇则暗中轻拍着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着她不要冲动。
钱蓉微挑下秀眉,呵,难道她就是害死沈言婉的沈三小姐沈言蝶?
怎么,见沈言婉没死成,心里不甘又想作妖了?
可惜的是,姐没有那份心思也没有那个精力陪你上演什么宅斗大戏,姐现在只想填饱脖子,然后再好好的睡个觉,待到夜深人静月满西楼之时,爬上小筑后院的墙头离开这是非之地。
像是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紧紧的盯着她,迈出正厅门槛的钱蓉忍不住的回头多看了正厅一眼,却没能看出什么异端。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若只是错觉,为何心里会有股隐隐的不安感?
迷茫的抬头看了蔚蓝的天际一眼后,倏地粲然一笑,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反正老天自有安排。自己所能做的有且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一直目光如鹰紧盯着她的东宫太子赵益洲在看到她蓦然回首所露出的那个笑后,如遭雷击般,整个身体瞬间僵住。
好像,那种感觉真的好像……
沿着原路返回小筑,远远地,看着那依旧飘飞于门庭上的条条白幔,钱蓉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等填饱了肚子后,她直接睁着眼等到风高月黑好作案的时候爬墙逃离,在那之前不睡了。
在赵炎煊脱下繁冗的锦服换上行动方便的劲装准备前往太傅府时,长风推门而入。
“王爷莫慌,钱姑娘暂且安然无恙。”
长剑入鞘的手微微一滞,俊眸扫向长风:“此话当真?”
“当真。”长风点头,并掏出一块质地通透的碧绿色圆形古玉,道:“在钱姑娘离府之前,我曾将此玉借其佩戴过,故而它可以感应到钱姑娘的气息,若钱姑娘真出什么意外,此玉必会出现异常反应。另外,负责暗中盯梢太傅府的人带回消息,说沈五小姐已于半个时辰前起死回生了。”
沈五小姐起死回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蓉蓉借尸还魂成功了?
看出赵炎煊眼底的迷惑,长风轻点下头,“是的,钱姑娘借尸还魂成功。”
长松一口气后,赵炎煊取过长风手中那块完美无损的古玉,眼露惑意:“用来还魂的八卦铜镜断裂是我们亲眼所见,没有你的还魂阵法相助她是如何还的魂?”
深吟片刻,长风面色凝重:“王爷,此事确实蹊跷,让人不得不怀疑……”
“你是在怀疑蓉蓉?”没等长风把话说完,赵炎煊的脸色就直接沉了下来,“本王相信她。”
见状,长风嘴角一抽,“王爷未免也太瞧得起钱姑娘了?她啊,呵呵,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
赵炎煊一愣,随即俊脸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又气又尴尬。
忽视他的尴尬,长风接着说道:“这个天地间,能破坏阵法的,除了修行高深的仙家精怪外,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办到,那便是怨念极深的……”
白林麻雀般咋呼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王、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看着跟麻雀般跳到自己面前的白林,赵炎煊微板着脸:“何事如此惊慌?”
“王爷,两个!两个不好的消息!”白林伸出两根手指来回晃动着,“不知王爷要先听哪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