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高煦回营,拔去箭杆,血涌如注,忙把千年石灰合就的金疮药两面敷上。幸亏射的是掌肉,未坏筋骨,顿时血止痛减。咬牙切齿,大怒道:“我身经百战,无人敢当,今日受衄于草芥,若不杀尽,誓不干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唤王斌密谕道:“贼谓我受伤,必骄无备。尔守住营寨,我亲自提兵去劫他中营,擒贼擒王,余可不劳而定也。”
遂点起铁甲三千,各赏了酒肉。等到半夜,马摘铃,人衔枚,悄然而行,径取中营。刘元帅方起,秉烛而坐。燕兵呐喊一声,砍寨杀人,陡见中军帐内双炬荧煌,高照误认中计,传令速退。此时寨内将士早已起来,正在整顿马区军器,闻知有变,一齐在黑影里杀将出来,大呼:“休教走了劫寨的逆贼!”高照仓皇夺路而走。
刘元帅飞令后营军士:“各点起火把,尽力追杀,就便踹其营寨。”众将皆抖精神,直追至燕营。营内军兵大半是睡着的,忽听说劫寨之兵败回,先自慌张,马不及鞍,人不及甲。高煦撞入营内,自相践踏,登时沸乱,王师乘势杀进。
曾彪、平燕儿当先斩馘燕兵,不啻摧枯拉朽。高照、王斌只得弃寨而走,辎重粮草尽为王师所得。高煦领着败兵逃向德州去了,走不及的,尽皆降顺。
刘元帅下了燕营,方令军士造饭饱餐。于巳刻进兵,即令新降燕军在德州城下指着高煦名儿百般辱骂,竟日无人出战,遂率军士围城。城内虽有徐忠、王忠并将佐数员,兵士数千,只因高煦挫衄,个个胆战心惊,谁敢出战?《明史》上说:高煦为靖难时第一虎将,至宣宗时造反被擒,削为庶人,盖在数千斤铜缸之下,他将腰一伸,头顶铜直立起来,你道是何等气力!那时杀败回来,费了力气,动了恼怒,箭疮溃裂,在府中调治,没有个敢多嘴去报他的。徐忠、王忠二人虽然经历战阵,挣得个侯爵,都是平常的人物,总要听着高煦号令,只办得严守城池,闭门不出,就送他妇人巾帼,也是肯受的。
刘元帅亲自督师,攻打了六昼夜,无法可破。忽有小校赍上箭一枝,说是城内射出的。箭头上系有纸拈一条,舒开看时,写着数句云:本城守备葛进,当日与燕战败被俘,心存故主,无路投诚,今为高煦委管火器,现守南门,当于明日夜半,将炮倒打城内为号,王师便可乘势登城,自有接应。
刘元帅看了,知道当日德州投燕,到有个末将葛进,曾与燕兵大战,是有忠心的。遂传密令与诸将,备好云梯。
次日三更,忽闻南城火炮向城北打去,就一齐备勇上城。
葛进率数百人来应,斩开城门,迎入大兵,四外分杀。高煦初闻一炮正打在后楼角上,只道是城外敌兵打来的,心中惶恐,忙令家将登楼看时,满城火通能明,王师尽是红巾,砍杀城内军兵,浑如斩草,绝无呐喊之声,遂如飞的报与高煦。高煦这一吓非同小可,自己的坐骑也备不及,随便跨上现成有鞍辔的马,带了家将王斌等十数人,出了府后门,向西径走。幸而王师全在东南,尚未杀到西城,只有自己败来的兵卒仓皇奔窜。
城门紧锁,无路出去,挤塞住了。高煦即令斩断锁阴,招呼这些逃命的兵士一涌而出,走有二十里方才歇下。只见徐忠、王忠领了千余人马也到了,喘吁吁的说道:“殿下在此了,我等寻找不着,甚为不安。”高煦问敌兵怎得进城,徐忠道:“人说是葛进内应,也还不知确实。”高煦道:“不消说得,这贼倒放的火炮,拿住了他,碎尸万段!”于是合兵一处,径投河间大路而行。有分教刘元帅督亢雄图归掌上,更须看司开府渔阳塞括囊中,在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