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忠胜了一阵,意气扬扬,笑谓诸将道:“敌人今已丧胆,我乘夜去劫他一寨。杀个尽绝,也显得我累世元勋。”
二更以后,马摘铃,人衔枚,直到王师寨前。听鼓声时已交四更,燕兵呐喊一声,拔开鹿角,黑影里杀将入去。真个郭开山等不曾提备,幸得军士多已睡醒,一毂轳爬起来,只办着逃命,奔走不及,被杀伤者差不多三停之一。
又退走二十余里,铁元帅大军已到,郭开山等背剪绑缚,向辕门请罪。铁元帅问了致败情由,顾谓诸将道:“军法应斩。
但彼先人皆没于王事,我则奚忍?”钱芹以目示意,故作怒容道:“王法无私,岂可曲徇!”喝令斩讫报来。诸将误认作真,皆为请求。令再进战,将功折罪。“钱芹道:“如此败将,适足玷辱王师,断不再用。”立命装入囚车,俟明晨解阙正法。
当夜钱芹与铁元帅定了计策,随请开山、如海至中军帐密语道:“我今要如此如此,未审二位将军意下若何?”开山道:“有失军机,理应正法,今反令小将等立功,乃意外万幸也。”
于是密令心腹小卒,到战场上取两颗雄壮的首级,悬之高竿,榜曰:“败将示众。”又令孙翦带了葛缵、谢勇,扮作家丁,觑个方便,前去诈降,只看天寒河冻,浮桥火起。就在燕军中乘机取事,若外面杀进来时,便为内应。铁元帅道:“何不赚彼来劫寨,然后烧断浮桥,绝其归路,使他片甲不返?”钱芹道:“更好。但恐河冻未坚,难以期日。”
铁元帅道:“是日以鸟枪打营后大树顶老鸦为号,何如?”钱芹道:“这个暗号,可谓神鬼莫测。孙将军诱他劫寨时,须为彼引导,但留葛、谢二将军在彼营中照应便了。”一面令人互相传说:郭、愈二将,因在囚车内辱骂军师,以致枭首。一面进兵,相距敌人二十里下寨。又令人四布讹言,说军师因怒得病,两日好生利害。乃按兵不动,“坚壁以守。
燕将日来搦战,总置不采,任他百般辱骂,亦若罔闻。
诸将都要进击营垒,谭忠心下怀疑未决。忽于是夜,伏路小卒拿解三个人来,一个将官模样,两个像是仆从。谭忠喝问:“你有多大胆子,敢来做细作?”孙翦道:“我是济南有名的大将,叫做孙翦,怎来做细作?前日我们两个先锋败走,后来接应厮杀的就是我。如今先锋首级枭示营门。幸得我的头还在,所以黑夜冒昧来此。”随顾谓二仆:“我说是不信的,到不如大家死了的好。”谭忠道:“你且说来。哄得别人,哄不得我。”
孙翦道:“不过死得不值钱,所以逃命,还哄谁哩?我与都督说,两个先锋与我,总算失机,同在囚车之内,原不敢杀我们,要解济南的。只为郭、愈二人怨望,伤触了那军师,以致激怒斩首。军师就气出病来。有人说我也曾背骂军师,正是气上加气,也要杀我。亏这两个心腹家丁,开了囚车同逃来的。如今没路可去了,倘都督不容,我等就死于此处,尚可免枭首极刑。”
谭忠了这些话头,与两日探听的不差半点,由不得不信,就请来坐了,问:“汝父亲为谁?”孙翦道:“是孙泰,不过阵亡的,并非殉难。”又问:“你因何在妖寇处做了将官?”应道:“就是这两个先锋,他父亲都封侯爵,因今上不许他二人承袭,心上恨不过,连我也被他二人纠合来了。如今只落枭得好首级。
我乃是一时愚昧,比不得他们有仇有忿的。”谭忠大喜,随问:“那军师多少年纪?病得怎么样?”应道:“已有六旬,这病有些不稳,目今天气严寒,只怕要退兵了。”谭忠道:“既如此,我选将去追杀他。”孙翦道:“他若退兵,必有埋伏,不可造次。
莫若出其不意。黑夜杀他个片甲不返。小将情愿当先引路。”谭忠道:“几时可去?”应道:“只要每日辱骂,自然病上加病,方可一战了当他。”
谭忠遂待孙翦以上宾,孙翦也就领着燕兵,到阵前唾骂道:“贼军师,敢出来与我战三合么?”铁芹凭高一望,孙翦指着又骂,只见军师望后便倒。不期营后树上老鸦大噪起来,随有军士打了一枪,群鸦盘旋于营上,只片刻,四散飞去。谭忠握孙翦之臂笑道:“此乃寇灭之兆,我今夜即发兵,克成大勋,当与将军共之。”于是命酒与孙翦及诸将共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