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母道:“仙家花草,一开五百年,则老而谢去。一边谢,一文开。谢则随风而化,不堕于地,所以谓之长春也。”
又进一层碧石门,上有一座大殿。庭左右四株大梧桐其高参天,有凤皇和鸣其上。庭之中,有池一方,可鉴:发。
内有奇奇怪怪的水族。正要看玩,殿门铿然而开,一剪发头陀,雪白圆脸,齿黑唇朱,眼带凶威,眉横杀气,身披绛红衲袍,外罩杏黄袈裟,随着两个女道童出来。那头陀;笑,疾趋下阶迎接进殿。赛儿倒身下拜,各施礼毕,头陀指着鲍姑向赛儿道:“这个老媒婆,引着你来与我做夫妻哩,赛儿知是耍笑,随应道:“唐姮凡间陋质,敢承先师见爱?头陀道:“只恐你要与林公子守节哩。”赛儿道:“多亏我;太道力,点化唐姮,虽沾染半年,而夙孽已完,尘心已净正好皈依法座。”头陀道:“那个话还有些假。你在坟上何等痛哭呢!”赛儿笑应道:“正是落在其中,未免有情。”头陀大笑。鲍母道:“你不知他修的是魔道,有个孽龙丈夫,被许旌阳锁在井内,直等铁树开花,才放出来,好不难过?头陀道:“我且问你:昨日到家与葛洪说什么?”鲍母道“胡说!我去回了织女娘娘法旨,又到玄女娘娘处,请示讲天书的日期。我在洞府门口过,怎不进去?”头陀道:“也为知诉了多少相思哩?”两仙师善戏谑兮,胡卢一笑。
赛儿正凝视殿上匾额,是“独辟玄庭”四字,向头陀请教。
鲍母道:“这个怪物,叫做曼陀尼,是罗刹女的小姊。说个‘独辟’,自谓不皈玄、不皈佛,独出二教之意。”曼尼道:“强似你们学仙的,跟着人脚步走路。”赛儿方知来历,心中暗想:“为何太太引我人于魔道?”时女童已摆上果品来,是蒲州朱柿、闽中鲜荔、辽东秋梨、松江银桃,虽是世上有的,却非同时之果,亦不能聚在一处。又摆列上龙肝风髓、象腼熊掌诸般珍品。鲍母道:“我们吃素,不像你们魔道,专嗜荤腥。”
曼尼道:“我皈依大士,受戒之后,也吃的是素。只因旧日那些邪魔朋友,常来搅扰,必要用荤,又不能拒绝他,故此备着的。就是我甥女刹魔圣主,也常到此,少不得这些东西吃哩。”
随叫摆素上来,是天花菜、松菌、榆耳、甘露子之属,无甚奇异。独有落后两盘,味极精美,赛儿叩问何物,鲍母道:“这是玉蕊芽,那是琼花蒂。”又送上四碟糕,其味甚醇,其香甚浓,问是何物,鲍母道:“此八仙糕也,其方出自锤离仙师,秘不可传。”赛儿用过些须,即觉神清气粹,无异醍醐。转眼看庭中日影方斜,因忖道:“我到峭壁时,已是日没时候,差不多坐有五六个时辰,为何天气倒早了?”
正在踌躇,头陀邀赛儿到洞后游玩,真个珍禽异兽,无所不有。又到曼尼房内,设有五色石榻,其细如玉,挂着鲛绡帷,其轻如烟;铺着止鱼鳞簟,其冷如冰。赛儿问:“何无衾褥?
怎样睡觉?”鲍母道:“神仙不睡觉,纵使酣卧片刻,连石榻都温暖了,所以不设衾褥。”仍到正殿,时已列酒肴矣。曼尼指着殿梁上说:“可将这个取来交付,然后饮酒。”鲍母道:“吾儿听者:这是天书七卷,宝剑一匣,是南海大士赐与你的,命曼师谨守于此,儿速拜受。”曼尼伸出母陀罗臂,在梁上取下。捧在手中,向南正立。赛儿五体投地,八拜接受,供于上面香案中间,方同坐举杯。鲍母谓赛儿道:“此酒是花房中天然酿出,名曰花露英。”赛儿道:“昔日看《南岳嫁女记》,载有花房酿赐饮二秀士的,是否?”鲍母曰:“然也。”赛儿看那果肴,橄榄有鸡子大的,樱桃、金柑都有杯子大的。有一大盘四个鲜桃,自度索山来的。有一大盘细碎紫色的,叫做琐琐蒲萄,自西域来的。各品略尝了些。
殿上四角有四颗明珠,渐渐放出光来。鲍母道:“天晚了,作速回去罢,恐他们见神见鬼的胡猜哩。”曼尼道“还是缩地?
还是驾云?”鲍母道:“我儿尚是尘躯,如何驾?”曼尼道:“要我等道法何用!”于是教赛儿捧着书、剑两人各掖一臂,喝声:“起!”一朵彩云冉冉升空,向西行。从来凡夫重于泰山,赛儿幼服仙乳,又加修炼,肌骨有仙气,所以翼之凌空,不费些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