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
“奴婢在。”
不知道算不算自然反应,林依蓝一喊那丫鬟的名字,她立即答应道,应过了,蓦然想起什么转回身,看清是挽着披帛的王妃朝自己走来,连忙放下食盒,福身道:“奴婢小梁拜见王妃,王妃吉祥。”
“我一直都吉祥。”林依蓝没个正经道,“你先起来。”
小梁却犹豫着,好一下才迟疑着起了身,提着食盒挡在前面,这动作像是在自卫,“王……王妃叫住奴婢何事?奴婢还赶着给我家夫人送、送午膳……”
“这是静夫人的午膳?”
“是。”
“那便不急。”林依蓝道,毫无预警地从她手中抢过食盒,小梁惊讶地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看着林依蓝,“王妃,您……您为何……”
林依蓝面无表情地将食盒转手便递给跟上来的青竹,“先拿着,可别摔了,否则静夫人饿肚子,你可要挨罚了。”
“奴婢明白。”青竹双手护着食盒,退到一边去。
林依蓝逼近那个叫小梁的丫鬟,看着她节节败退的无措模样,却笑的像个无赖,“你在怕本宫么?”
“是……不是!王妃……”
“那就是不怕了?”
小梁要哭了,“王妃,奴婢……奴婢不是,奴婢不敢……您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林依蓝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十足无害地道:“本宫又没说你做了什么。你做什么这么急着不打自招?还是你想告诉本宫什么呢?”
她的笑,十足无辜,也十足的笑里藏刀,令人心惊胆战啊。
“奴……奴婢,奴婢没有,王妃,您……您饶过奴婢吧,奴婢还赶着给静夫人送午膳呢,耽误了时辰、饿着夫人,奴婢担待不起啊,王妃……”
林依蓝步步逼近的脚步霍然停了,挽着披帛,笑靥如花地看着惊吓不止的小丫鬟,道:“小梁,那有没有人告诉你,静夫人是妾,王妃是妻呢?妻妾妻妾,静夫人可是要听本宫的话的哦……”
“王妃,奴婢……”小梁果然受不住惊吓地飚出泪来,双膝一软,便朝她跪了下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啊……”
林依蓝苦恼地看着她,耳边响起一句低低的咕哝,她回头便看见了青竹的一脸不赞同,好吧,玩儿的过火了。
她撇撇嘴,收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甜美笑容,将软在地上的小丫鬟扶起来,道:“罢了,我是逗你的,瞧你哭成这样。人家皆说王妃可亲,你却为何这般怕我呢?”
小梁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林依蓝幽幽叹,“原来你是不想理我,那便罢了,可是,我见过你,知道么?”小梁惊诧地看着她,她霍然逼近,在小梁耳边低声地理所当然道:“否则你以为本宫为何会挑上你?右院,挑水……宛儿!”
理所当然里,有惊人的笃定,她若没记错,在仆院的右院时,有匆忙见过这丫头一面的,并且,当时那个告诉她宛儿在屋里出不来的人,便是她。只因那日太过特殊,她记得很清楚。
小梁惊恐不已地看着她,“王妃,您……”
林依蓝松开手,优雅地挽了锦帛,却在这时,瞧见远远走来的慕南天的桓桠,碰见谁不好,偏偏是碰见他们了……也罢,棘手也只能如此了。
林依蓝不疾不徐地旋身,朝着慕南天走来的方向款款拜道:“见过王爷。”
青竹和吓呆了的小梁也纷纷行礼问安道:“奴婢拜见王爷。”
慕南天在不远处便停住不前了,脸上一层漠然瞥见她的请安之后,微微有所松动,似笑非笑道:“你今日是转性了,竟然会给本王行礼?”
“那是因为,你承诺过要答应我三个要求,我是来讨回的,自然要客气些。”林依蓝缓缓起身,眉毛一掀便是目中无人的自大模样。
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慕南天冷笑,却不曾开口。
于是,林依蓝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是答应了。
跟在慕南天后面的桓桠却是愣了愣,什么三个要求?令他诧异的,是主子会答应王妃三个要求。
“慕南天,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第一个要求,这丫头我带走了。青竹……”
被叫到的青竹连忙起身上前来,“王妃。”
“替小梁把午膳送去给静夫人,再跟静夫人说一声,她的丫鬟我借走几个时辰,晚膳时分来一南天领人便是了。”
青竹同情地看了小梁一眼,提着食盒向慕南天和林依蓝分别辞行,又走回刚刚那条路了。
“等一下!”小梁忽然叫道,“王妃,奴婢想……”
“想做什么?”
“奴婢想自己去跟夫人说,可以么?”小梁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林依蓝。
林依蓝无所谓地摆摆手,叫回青竹,将食盒交还到小梁手上去,只道了一句“记得,本宫要在吃完午膳之前看见你。晚了……”话,她并不说完。
小梁畏惧地点点头,低头不敢看。
林依蓝满意地点点头,拉着青竹吩咐:“麻烦你去替我准备午膳。”
青竹自然不敢拒绝。
林依蓝又回眸对在那边看了一会儿不舍得走的慕南天道:“慕南天,就麻烦你跟守门的侍卫打声招呼了,待会儿小梁若是来,可别把人家拒之门外。”说罢,便不理会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径自返回一南天。
慕南天微微眯起眼,看着独自远去身影,心里总有个角落是充满了怪异的。
桓桠拿眼神瞪了还在发愣的青竹和小梁,两个丫鬟匆忙向慕南天行过礼,一个提着食盒一个往膳房,便都逃之夭夭了。
“桓桠。”慕南天低声唤了侍童道。
“是,主子。”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桓桠寻着慕南天的视线看去,果然是看见了越走越远的林依蓝,“主子是说王妃么?”
慕南天默许。
桓桠道:“是有些不同,从前王妃虽也偶尔会如此,却总有忧愁,如今却不知是怎地了,连笑容都很明朗。”
“看不出来你对她这么了解呢。”慕南天冷哼道。
桓桠连忙单膝跪地道:“主子恕罪,桓桠并非有意。”
“起来吧,本王只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玩儿什么手段……”
话语,在他自己的呢喃里消失,他也说不清楚,这个女人何以一直占据了他的思绪——明明是应该极度厌恶的她,从进王府的那一日,便成功占据了他的视线,无论他承不承认。
在天牢之中,这个女人跪在牢里,求她救她一命,她希望活着恕罪之时,眼底有一股刚毅和不屈不挠,若说救她的原因,或许就是为了那一抹眼神。之后,她进了王府,无论他对她多坏,她永远可以一笑置之,除了眉间有抹愁绪淡淡外,她真的很好。
尤其,王府因为她的存在而很特别。
赐封镇南王之时,王府是新建,一切都是新的,他不急着改变什么,她不急着,只等一个个院落里住进了主人,她便依照主人的名字来为那个地方命名,王府里无一例外。
她甚至提出很多新奇的雇佣方式,比如月票,比如将下人归置在仆院、再分为左右两院后,全不顾他的反对,让两院的下人排休。甚至不惜为此与他闹翻,最后被下了地牢。
总之,这个女人从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时,就没消停过。她在变化别人想也想象不到的方式,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却又在最后退了回去,如此反复,从未改变。如今,她又是想做什么?
一南天。
林依蓝正吃着午膳,门外头却有侍卫高喊了一句——“王妃,有位姑娘求见。”
外头的侍卫,她住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回这么多事呢,她不用想都猜得到是慕南天干的好事。便懒懒地冲青竹招手道:“青竹,去,把外头那位姑娘请进来。”
青竹满脸怪异地看了林依蓝一眼,出了门与侍卫一起不出庭院,再回来时,便是领着侍卫口中所说的那位姑娘——丫鬟小梁了。
林依蓝微微抬眸扫了小心翼翼立在门边的小梁,若无其事地夹了肉丁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慕南天何其聪明,若是给他看见了林依蓝在欺负一个小丫鬟,却又无端放了人,他必定会起疑,她的目的也很容易就会被察觉,无能为力的,林依蓝只能顺水推舟找个名目把这个小丫鬟找过来,这便算是明白向慕南天宣告她的目的,即便慕南天再想追查什么,也没意思了。
“王妃,是小梁到了。”青竹压着声禀道。
“嗯,知道了。”林依蓝却是连头也没抬,只冲她晃晃手上的筷子,继续攻击自己面前的饭菜。
青竹便和小梁一直等着,未敢出声,林依蓝慢条斯理地进食,小口而快,并且是发誓把面前的三菜一汤解决干净的模样,足以用狂风扫落叶形容,却也让人久等了。
要说这王府吃饭的时候还是有个毛病,从来不一群人一起的,就是各自吃自己的,瞧她,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呢,吃完太撑,不吃又浪费,十分纠结啊。
小梁和青竹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林依蓝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一口一口,直至把三菜一汤解决超过百分之九十,剩底便不算了。
“好饱啊!”林依蓝抱着肚子感慨道。
青竹和小梁不约而同地拿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叫了青竹收拾,便领了小梁出门往美景正转往夏日的小花园去了。
青竹多看了两眼,却只了林依蓝一抹深不可测的眼神,便没再敢偷窥了。
初夏,柳色渐浓绿,一池碧水显得越发的清澈,人影倒映其中,清晰无比,清澈见底。
“王妃,你……你找奴婢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奴婢呀?”等不到林依蓝开口,小梁便按耐不住了率先打破了沉默。
林依蓝闻言,顿了顿脚步,回身看着她,那眼神可以穿透人的心灵,“你认识宛儿,并且很熟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