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泪痕一抹、眼泪一收,便满怀希望地出去了。
林依蓝却没有她那么乐观。一切的事情,都必须先顾着虎威营那边,如果……她只是说如果,为了虎威营,她可能又要对不起桓桠了。
桓桠的居所帐篷。
主角桓桠坐在自己的床上,已经脱下了大部分的衣裳,只留下中衣还穿着右半边,上面还有血迹,左半边已经卸下,可以看见左臂上的伤口用衣服上面撕下的布料简单包扎着,血暂时止住了的样子,具体情况要拆开包扎之后才知道。
好在帐篷里烧着炭火很是温暖,否则依照帐外的温度,他穿成这样,会被冻僵的。
玄甲军之中最好的几个军医都过来了,上前把脉的把脉,看伤口的看伤口,忙忙碌碌。
桓桠的中衣右边也被军医拉下来,查看右肩肩头的伤口。
“肩头的伤口不深,只伤了皮肉没有伤及筋骨,上了药好好休养一阵子就会没事的。”
另外一个军医去解开他左臂上临时包扎伤口的碎布,一看伤口,也吓一跳——“这么深的伤口,深可见骨啊……”军医摇头道,“别伤着经脉才好。”说着,便细细地查看起来。
慕南天也在场,看看桓桠,那伤口再深,他也好像无动于衷似的,淡淡道:“怎么样?有伤着筋骨么?”
军医仔细验看之后回报道:“伤口是利刃所伤,一剑下去就成了这个样子。对方应该是个高手……幸好啊,只差那么半寸,要是这伤口再深上半寸,便将筋脉给斩断了,这条胳膊,也就废了。这么不幸中的万幸,实在是好运气啊,祖先有灵,佛祖庇佑。”
军医说道,自己也不禁替桓桠捏一把汗庆幸了。
桓桠什么也没说,任由军医折腾着自己的伤口,皱着眉不出声,却是想起了这个伤口的成因。
当日。
小公岭下,受慕南天指派而来的桓桠,对上虎威营这边追来的连圣天,场面可谓剑拔弩张。
连圣天只带了几个精干骑兵,桓桠却还有后面的大队玄甲军军士,人一多速度就慢下来,连圣天人少的,反而更快,所以,他们在小公岭下便遇见了。
大家都是为了那队援军,目的却又各自不同。连圣天想救人,慕南天想杀人,有矛盾,所以,冲突是必然的,流血也是必然的。
谁抢占了小公岭这个制约点,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大家心里都明白,也很清楚。
连圣天轻车简从,又先占了小公岭的关键制约点,即便人数不多,有了天然的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便是最大的优势了,机关、设伏,将玄甲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一剑下来,他看到眼前一道光芒闪过,一瞬间只觉得整个手臂麻了,等察觉到痛了,那会儿,手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连圣天这一剑砍的,可真准啊!
半寸,仅仅是半寸,再深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他的手便废了,以后什么也拿不了了。虽说是左手,可对谁来说,这手都是至关重要的。连圣天的准头如此精准,真不愧是个医者!
“是什么人伤的你?”边看着军医给桓桠收拾伤口,慕南天在边上负手而立,漫不经心道。
桓桠左臂上的伤口,军医正在重新清理上药,那伤口太深也太险峻,连军医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重了伤势。
本来慢慢在收起的伤口,要被重新拆开上药,那痛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桓桠却极能忍,微微皱着眉忍住剧痛,仿佛只是一点轻伤似的,还能腾出精神,回慕南天的话,道:“没见过,不过,是个高手。”
“连你也不是对手么?”
桓桠的武功,已经是少有对手了,否则,他也不会有资格,在慕南天的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担任贴身护卫。
“对方武功极高。”
慕南天看着他,似乎是在考量这两句话的真实性,“极高是多高?”
“当时我们面对面,他一剑下来,便一口气伤了我右肩和左臂,下了我的武器。”桓桠面不改色道。
慕南天闻言,眉头轻轻一挑,“一剑便伤了你这么重?”
桓桠点点头,不再辩驳。事实便是如此,那时候,连圣天一剑下来,重心在左臂,连带着右肩也伤着了,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他却还能将分寸把握得刚刚好,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是他真正佩服的地方。
桓桠见过高手无数,可是那样的身手,却还是第一回看见。太……可怕了。与那种人,能为友不能为敌,他要感谢王妃,若不是王妃,他恐怕无法活着回来了。
“拿剑来。”慕南天忽然心血来潮似的,吩咐了底下人去取剑来。
一个士兵很快递了把剑上来,慕南天抬手接过,先试了试觉得称手了,才对桓桠道:“可是这样的剑?”
“就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剑。”桓桠道,高手从不需要讲究兵器吧,到了那样的功力,什么兵器都是多余的了。
再普通不过的剑,那就再好不过了。慕南天手中把玩着剑,毫无预警的开口道:“军医全都退下!”
军医们都顿了顿,看看慕南天,确定这命令无误,就都退开了。
慕南天两步上前,站在桓桠的身前去,看了他右肩的伤口,又看了他左臂的伤,想了想,问道:“你当时受伤的姿势是怎么样的?”
桓桠随即站起身,动了动手,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可以想见他应该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可是,他没有说出口,还是按照慕南天的吩咐,按着当时的站姿、甚至抬手的姿势都一一还原,“就是这样,当时他一剑是从右侧偏后砍过来的……”
慕南天好像根本没看到他脸上的痛苦,只一味拿着剑,照着桓桠的姿势,比了上去,那是一个极怪异的姿势,剑从桓桠右肩上的伤口穿过,末端刚好落在他左臂的伤口上,一剑的距离,刚刚好。
看好了位置,慕南天才收剑,并淡淡道:“好了,给他上药。”说着话,把剑丢给士兵,便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拿在手中把玩着。
军医给桓桠上着药时,说了一句话:“伤口又裂开了。”不是正在愈合的裂开,而是加重伤情的裂开。
“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又包了太久,里面已经生出新肉,眼下要将长出来的新肉剜掉,才能上药包扎……”军医从医药箱里取出刀来,开始剜取那些不在合适的时候长出来的肌肉。
桓桠脸上的表情有点狰狞,右肩轻伤他的右手便握成了拳头,慕南天只这么看着,许久,才道:“从刚刚那个角度过去,如果是一个右手使剑的人,不大合理。”
“是左手剑。”桓桠道,已经快忍到了极点。
慕南天笑了,道:“那可就是个真正的高手了。使的左手剑还能让你双手迎接,又一剑便伤了你双臂,遇上这样的人,你会负伤也不稀奇了。”
“主子……啊!”桓桠讶异地看着他,军医那边一个用力,剜到了最痛的时候,桓桠终于叫出了声。这样的痛,换了其他人早就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
偏偏,钟怜进来时,便是看见了这一幕,极为血腥的一幕,桓桠的手上尽是血,军医拿刀子在剜他的肉,极其残忍也极其可怖……
“啊……”钟怜惊得尖声叫了出来,捂住眼睛便背过身去。这场景太吓人了!
这一声尖叫太明显,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慕南天也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阿怜,你这是做什么?”
阿怜……桓桠差点蹦了起来,心里是紧张的,却不好开口。这场面,他最不想让阿怜看见了。
“主、主子爷,阿怜……阿怜没事,没事了。”钟怜稍微平静下来,放下手,却还是不敢去看桓桠。刚刚那一眼,已经心惊肉跳、心惊胆战了,哪里还敢去看?
“进来什么事?”慕南天直接道,既然她自己也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钟怜还缓了一会儿,才道:“夫人刚刚醒来了,是夫人叫阿怜过来请主子爷过去。”
“她想见本王?”慕南天不大相信的样子。
钟怜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桓桠之后,看到他的伤之后又迅速别开,根本不敢直视,没顾上说话,直点头,“是,夫人说想见主子爷。”
“好。”慕南天应了一声,“你在这儿看着,桓桠受了伤,要好好照料。”说着已经往外走了。
“是,主子爷。”虽然答应着,钟怜目送着慕南天出去之后,凑上前去也是没勇气直面桓桠的伤口,低着头不敢看。
“没事的,会好的。”桓桠安慰道。
钟怜低声回道:“嗯……”还是不敢看。
桓桠也不再出声,极力忍着,任由军医替他处理伤口。他不禁想着,若是那个出手准头极好的人来医治,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疼了?
不过,他心里记挂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此次败阵而归,叫连圣天他们顺利钻了空子,带回援军,眼看着,虎威营和玄甲军的战争一触即发,如今的情势……究竟该怎么办?
帐篷里。
林依蓝想自己坐起来,又不敢大动作,生怕触动了伤口,加上旁边也没有别人,只好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地挪起身子,顺手塞了一个枕头在后面垫着便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