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疏失了。”
自乱处脱身,一路的高行低走,行至元兴城安脚之所,把怀中佳人放进软榻,仔细料理完每处伤势,关峙方有闲暇,说了两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先生!”樊隐岳却只管张臂牢牢把人抱住,“月儿好想先生。”
关峙小心翼翼将腰间藕臂拉开,捧起贴在胸前的螓首,长指点了点佳人秀挺鼻尖,“受了伤的人,安分一些。”
佳人嘴儿一噘,“比及见到先生,这些伤哪算得了什么?”
这些话,当真熨心熨肺,受用至极,令胸臆间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融化开来,他俯下首去,在小嘴上落下一吻,“月儿……”
善掌时机从来都是樊隐岳所长,此下更不可能放过这送上嘴的好事,男人薄唇将离时,被两排碎玉般的小牙咬住。
关峙无奈叹笑,舌尖扫过那淘气小牙,以柔克刚,先解救了自己薄唇,而后趋入甜蜜之境。因顾忌着她身上的伤,一手轻揽纤腰,一手轻托螓首,不敢太过忘情,仅作缓缓飨食。偏偏佳人不领这份体贴,索尝起来,一径贪婪,一味沉溺,因之扯动了自己身上伤势,让男人不得不退开一步,“月儿,不得再动……再动,我要生气了。”
品尝不够,她揪紧了秀眉,“我要先生气了。”
“傻丫头。”他轻笑,坐上软榻,把自己胸怀敞开。“要生气,到这里边来。”
起先,她还拿着乔,不肯轻易依附,末了还是抵不了这男人一方胸怀的诱惑,如一只猫儿般依偎了进去。
“梁上君去了哪里?”抚着怀中人儿的发,她身上每处伤都令他心头拧缩,不得不嗔起该在佳人身边行保护之职的梁上君。
“先生莫怪大师父,他被我派了差,去了离这千里的地方。”香腮挨上他的掌心,道。“先生说得对,这一次是月儿疏失了。我以为我在暗处对方在明处可布置一切,以为以我轻功可躲得开任何人的追索。但今夜迹象表明,是月儿将情势错估。这苏家的领头人比我想像的尚要精利许多。”
“苏家的领头人?”
“对,苏家的领头人,一个若不是我亲眼所见绝不能相信的领头人。苏家恁多老小,全在其掌控之内,恐怕连苏夔也不及其在苏家人心中的地位。”
“如此了得?”
“的确如此了得。”
“你今日受袭,全因这位了得的人物?”
“苏家有今日,良亲王、兆郡王都参与其内,但领头人对他们都有不舍之心,是以首要清算的人应该是我。只是,我绝没想到他们能察到飞霞阁上来。这处地业是樊家当年给娘的嫁妆,娘把它转赠给了樊慕月,中间所用皆是别名。不管苏家领头人如何查到了这处,皆说明其实力惊人,哪怕苏家已然不复存在。”
“那么,良亲王发现你的存在,可与这人有关系么?”
“先生认为呢?”这也是她至今不能解之处。良亲王何以会发现她的存在?
既行险事,遭遇刺客无甚稀奇,良亲王的出现却实实在在把她惊着。如果不是先生在旁,她不知自己会如何应对那个喊出“月儿”的人。
月儿……除了娘亲,除了先生,世间这样唤她的,也只有他。也只有他,是她不想听这要一声唤的。他欠娘亲的债,娘亲在生前已不想要亦不屑要,但,她要。总归有一日,她会与良亲王面对面,将所有债账结算清楚。在那一日来临之前,她不想见他。
“先生,有云有爱方有恨,我如此恨他,难道是因为我对他尚有父女之情?若有,一方是母,一方是父,我又为何要如此恨他?”蛾眉浅蹙,她惑然难遣。
关峙摇首,“莫要钻那样的牛角尖。”
怀中人儿外冷内热,清冷孤傲的冰层之下,深蕴炽烈岩浆,加之天资聪颖,对万物万事多感敏思。这等性情,最易遭受至亲至爱的重创,若不能适时排遣,极易走入死角难转。也正是体察到她这份至情至性,才会在新婚之后被抛下时,不曾真正生她的气。
“你与他既是血亲上的父女,自有父女之情。而恨,未必是爱的反面。若世上有两个人互不相识,一人杀了另一人的至亲,另一人必定恨极了这人,难道还要把这份恨归究于爱么?你恨他,并不曾想过杀死他,这已然够了。”
“是,先生。”她冁若春花,螓首倏抬,噙住了自己最爱的两片薄唇,又引缠绵。而拿她着实无法的男人,在避开佳人伤势同时,唯有任这人儿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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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谦!”
斥开了迎来的下人,挥退了兆郡王府侍卫,良亲王面色苍白,目光冷烈,一路阔步疾行,到达兆郡王府的书房前,抬足踹开两扇楠木双扃,掠身其内,向着灯下揽卷的兆郡王重声高喝。
“父王。”柳持谦缓缓立起,淡扬双眉,玉面之上未有过多的错愕。“深夜前来,有何事指教谦儿?”
“把门阖上,退守两丈之外,不得任何人打扰!”吩咐过身后侍卫,柳远州踱至案后正位落座,两目寒光投往伫于案侧的儿子身上。“你已经与月儿见过面了,对罢?”
柳持谦有了一丝讶异,“父王……”
“说实话,为父要听你的实话!”
柳持谦黑瞳一闪,道:“父王何以认为持谦对您没有实话?”
柳远州冷哼,“月儿还活着的事,你何时得知?”
“自然比父王要早。”
“持谦!”柳远州眸光射如利镞。
“大概有一年之久了。”
“一年之久?这么说,你早早便晓得樊隐岳是谁了?”
“正是。”
“为何不告诉为父?”
“谦儿以为父王宁可她真的死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