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南楠起身,"这么急匆匆进来,不会只是问我有没有怀孕吧?"
"你跟我妈说了?"
"我明天就会告诉她老人家是验孕棒过期了。在肚子大起来之前,我会离开这里,既然你不再需要我去乔宅,那到时候我们想个办法解除婚约就好。"
乔司南松了一口气,"现在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乔司南站在黎洛公寓门口。
客厅里灯光还开着,餐桌上还有她没有吃完的泡面,地上散乱着两只拖鞋,加湿器也还开着。
可鞋柜里外出的鞋,一双都没有缺。
他唤了一声黎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门是被人从外面撞开的,"南楠站在他身后,给出自己结论。
乔司南垂在双侧手倏然握紧,指尖蜷缩,骨节泛白,发出咔嚓作响的声音。
耳边毫无预兆地就回当起黎洛那天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对自己撒娇的那句话,她说...
"你也不来救我..."
她湿润又委屈的眸子,像两颗黝黑坚硬的小石子,狠狠地摁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如果说门被人撞开的时候黎洛还想着要逃跑,那么在她看到黑漆漆的枪管之后,她就已经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束手就擒。
刻意地将拖鞋留在现场,希望有人能看到。
绑住她的黑衣男子十分客气地告诉她,"黎小姐,你需要被蒙上眼睛。"
山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眼睛上的布条被揭开的时候,她整个人也被绑在了一根粗粝的水泥柱子上。
稍稍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还好,没有昨晚看到的那部电影里面的那种恐怖炸弹。
而且...方便面吃了一半才被人绑来,应该也不会太快就饿死。
她抬眸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周遭浓烈的化学物品气味让她明白这是一家废弃的化工厂,此刻还是深夜,窗外月光皎洁,映在红色的枫叶上,像覆着一层薄薄的霜。
光线从窗棂上照进来,映在地板上,晚上的风也有些凉。
她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当然,她也不会蠢到去呼救。
既然人家放任她独自在此,就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来救她。
她能做的,唯有等。
天光微亮,废弃工厂的门终于被人重重地打开,带着黑头套的人鱼贯而入,有十几个人之多。
几个人站在黎洛前面,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她。
黎洛的脊背迅速地冒出冷汗,却不得不故作镇定地开口,"我银行存款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块,你们可能绑错人了。"
统一的黑色面罩下传来统一的笑声,带着讥讽。
黎洛的心猛然地开始下沉。
黑面罩的其中一个往前走,站到她面前,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吊,眼中露出经历过许多这种场面之后才有的麻木不仁。
几秒之后,他捏住黎洛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脸颊,然后抬手,狠狠一巴掌甩了出去...
口腔里迅速蔓延出血腥味,黎洛眼前一阵发花,打她的人却一个挥手,后面就有人上来给她拍照...
"交到乔司南手里。"
恶魔的声音。
拍完照,对方像是心情极好,转头又看向黎洛,手指抚摸上她脸颊上的五指印,"黎小姐,饿了吗?"
至此,黎洛终于明白自己被绑来的原因,也明白了他们的目的...乔司南。
她扯了扯破皮的嘴角,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有点饿,有东西吃吗?"
那个人爽朗一笑,"不愧是乔司南的女人。"
有人已经拿出压缩饼干到她面前,掰开,一点一点地喂到她嘴里。
血腥味盖住了饼干的所有喂到,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吃不下也要吃,不饿也要吃,如果有机会能逃走,她也要有力气。
"你倒是不怕我们下毒。"
为首的人看着她如此,忍不住揶揄出声。
"会有毒?"黎洛惊恐地睁大眼睛,眨了眨睫毛,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呵,"对方再度拍了拍她的脸,"看来乔大少的女人,也只是一只花瓶嘛,只是不知道他愿意为你付钱吗?"
黎洛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眼角湿润了一些,然后颤抖着声音开口,语无伦次,"我...我,你们别。听我说完好吗..."
"你说。"
蒙面头子弹了弹自己身上剪裁合体的西服,十分优雅地落座,抬眸看向黎洛。
他的动作再度让黎洛心中咯噔了一声。
普通的小喽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到底是谁?
吞了吞口水,她惊惊慌慌地开口,"有个坊间传闻,说是乔家的秘辛,不知道你们听过吗?"
"愿意洗耳恭听。"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起这件事,只是突然想起,又或许...觉得这对自己有点帮助。黎洛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乔司南的母亲司徒娟并不是他父亲乔远山的第一任妻子。"
"哦?"蒙面头子意兴阑珊,显然对女人喜欢的家长里短并不在意。
"我听人说,"黎洛瑟缩了一下脖子,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传闻,做出害怕的样子道,"他父亲的第一任妻子被人绑架之后,他们找乔家要五十亿现金,结果到最后,只要来了乔远山的一句话。"
听到绑架两个字,歹徒提起了一点兴趣...
"乔远山说什么了?"
"他说..."黎洛的脸更加惨白了几分,声音也更加颤抖,"我不会给你们五十亿,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五十块...如果你们可怜我的妻子的话,就买一个麻袋给她裹尸吧。"
话音落地,仓库里更加安静了几分。
蒙面头子的眸子里明显划过一抹讶然,黎洛听到了有人暗自倒抽一口气的细碎声音。
然后,男人起身,"很深刻的故事,可是我们也知道,乔司南并不是他老子,不是吗?乔远山是乔远山,乔司南是乔司南。"
黎洛夸张地嗤笑了一声,"难道你们最近没看报纸吗?乔司南只会比乔远山更狠毒,你没见到他对他父亲留下来的乔氏做了什么吗?而且,以前我在乔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是乔家的家训...不能为了女人而做出任何牺牲和妥协,你们觉得我一个前妻,在乔司南眼里能值多少钱?"
黎洛说罢,镇定地看着面前的所有人,心快要跳出喉咙,手也在背后不断地捏紧,手心早已经是**一片。
可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不能有一点点波澜,她现在需要扮演的,就是一个白痴,一个毫无价值,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的白痴,一个他们押错了宝的筹码。
乔司南会来救自己吗?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不能死,为了自己,也为了花花...
蒙面头子盯着她的脸,许久之后,才转身。
走到仓库门边的时候,黎洛看到他已经拿出了手机,拨号码的姿势有些虔诚。
看来,他们背后还有人。
她的紧张,更浓了几分。
片刻之后,蒙面头子再度进入仓库,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别样的表情...那是愤怒。
他走到黎洛前面,再度抬手,狠狠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她本来就高高肿起的脸颊上,这一下,直接打得她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脑子里嗡嗡地响着,像是钻进了一个马蜂窝。
"你前夫还真是不把你放在心上,看着这段时间他和你的接触,都是假的了,"对方语气冷了好几度,直接开口,"那我们来玩点别的。"
蒙面头子笑了笑,"让他更加怜香惜玉,想起旧情来才好。"
黎洛想扯嘴角笑,可是实在太痛了,连牙齿都有些松了。
乔司南怎么会救她?他现在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之前对自己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只猫玩耍着掌中的小老鼠罢了。
蒙面头子掏出手机,再度给黎洛肿如猪头的面孔拍了照,然后招呼过一个人,将手机塞到对方手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太阳终于升在了地平面之上,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子火药的味道...
有几个人开始在仓库的四角洒不知道成分的东西。
送电话去的人在接近正午的时候,终于回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乔司南的答案...
"乔司南说...如果我们告诉他黎洛的尸体在哪里,或许他或许愿意为我们报销来回的路费。"
蒙面头子直接将手机砸到了地上,愤怒地抬手打了个响指,后面的人立刻将手中的摄影机递到了他手中...
白色的布,被拉到黎洛身后。
黑色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听说,你很会弹琴?"蒙面头子慢条斯理地开口。
黎洛奋力地睁眼,她一早就想到乔司南的回答,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痛。
真的,很痛。
比脸上的痛还要痛一些,像是被人抓了一把,狠狠地挤出了里面的血液一样的痛。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
蒙面头子闷笑了一声,"我很会画画,不如让乔司南看看我的画技。"
漆黑的枪管抵住了她的太阳穴,一片冰凉。
黎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全身颤抖得像是被人从水里拖出来的鱼。
砰地一声,鲜红的血喷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抹激烈的弧度,最后洒在了那一方白布之上...
一个小时后,青声顶楼办公室内。
桌上放着一方白布,上面喷洒的血迹已经干涸,却还没有出现氧化状态,提醒着看着它的人,那是新鲜的。
乔司南坐在巨大的檀木办公桌后,表情平静地看着那些血迹,身上的西装没有一丝折痕。
乔飞站在一旁,从表面上,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下意识地抬眸对视了一眼藏在休息室锁把上的摄像头,轻咳了一声,"乔先生,您出差的飞机两个小时候起飞,要去休息室里更衣吗?"
乔司南起身,颔首,"在这里等我。"
乔飞微微侧过身体,让开。
总裁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乔司南的身影消失了在门口。
他砰地一声合上房门,目光倏然变冷,像一把利刃一样,看着休息室里的所有人...
警员局里派来的专家,还有南楠,这些通过摄像头了解了一切的人。
他咬牙,努力藏住自己的心悸,"你们观察了一天了,人在哪里?"
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一贯平静的表情开始出现了碎裂。
南楠上前想要安抚他,"司南,这些都是国内这方面的专家,你再耐心..."
"我怎么耐心?"乔司南终于隐忍到了限,一把推开南楠,直接上前拉掉所谓专家头上的耳机,"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她在哪儿?"
"乔先生,你冷静!"
有几个人试图再度劝说,可乔司南却已经转身朝楼下走去...
"乔飞,拦住他们,谁也不准跟来!不然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掐死他们!"
他冷冷吐出一句,然后走出青声大楼,任凭南楠在身后怎么唤着自己,都没有回头。
酒红色的玛莎拉蒂轰鸣出声,在洛城中毫无头绪地乱转,他却不肯放过街边的每一个身影。他渴望看到她齐肩的长发,她窈窕的背影,她可爱的耳垂,然后她转身对着自己,哪怕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倔强的,他此刻也无比地渴望自己能够看到!
荒野。
月色重新开始覆盖在如碎银一样洒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之上。
这一次,黎洛没有被蒙住眼睛。
因为那批蒙面的人已经走了。
换了一批地痞流氓,将她往无边无际的山林里面带着。他们没有蒙面,黎洛终于知道了,自己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一次,无比笃定。
上一批人在打破血浆袋,寄出染了血液的白布之后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所以他们彻底地放弃了黎洛这颗棋子,将她交给了现在这批人善后。
山林间猫头鹰不停地叫着,像一把刮骨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割在她的心口。
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那些人神色放松地将她围在中间,也不怕她跑掉。
黎洛抬手将脖颈上的链子握在手里,死死地握住,直到薄薄的金片将她的掌心划伤,也舍不得松开。
那是一个周生生款的纯金镂空长颈鹿,很可爱,她的是大的,而小的...是花花的。这是他们的母子链。
心里慢慢地,想起经常给花花唱的那首歌...
小宝贝,快快睡,梦里会有我相随,
有我在,梦最美...
月光透过树林,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黎洛想起自己给花花讲过的故事...白雪公主被骗到森林里去,会被杀掉,可最后,她也没有死。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只可惜,生活不是童话。
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山顶。
黎洛被再度绑在了树上,有人吹了一记口哨,年轻的流氓立刻上前用锋利的刀刃贴住黎洛的脸。
"我先来!"有人已经上前,捏住她的下颌,"可惜脸成这样了,不然也是个色美女。"
"知足吧你!"站在一旁看着的几个男人开口,"这种绝,你一辈子都养不起!今天算是开了洋荤了!"
黎洛艰难地转过自己的头,忍着脸上火。辣的红肿看向他,"是吗?那也是我的荣幸。"
"那你愿意让其他人看着你..."
黎洛直接问出口,目光游移在男人身后的几个人身上。
槟郎男显然不愿意,"哥几个先去爽一下,一会再回来!"
黎洛轻轻开口,"能不能麻烦你们把那个东西帮我捡回来。"
拿枪的人一怔,旋即打开枪栓,"去死吧你!"
黑漆漆的枪口,淡淡的火药味,黎洛抬眸看向天上的星子。
砰地一声枪响,划破整个山林的寂静...
拿枪的男人捂住自己的手腕哀嚎,他射的那枚子弹堪堪擦过黎洛的耳垂,带来一阵细碎的风...
"敢动她一根汗毛的话,我这里的子弹就会直接打进你们父母的胸膛上!"
话语里夹着阴森,却又不可撼动的力量,清清楚楚地钻入了黎洛的耳朵,她收回目光,便看到了站在空地边缘的乔司南。
他穿着紫罗兰色的衬衫,肩膀是笔挺的弧度,修长的腿踏在这片寂静的林子里,看起来却是那么地有力。
如暗夜的修罗。
忍了很久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渗进黎洛干裂的嘴唇里,很闲,却又很甜。
他居然来了!
她这辈子没有乞求过什么事,可是老天爷居然这一次就凑巧地听到了她的祷告!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告诉乔花花,你爹地看起来真的酷毙了!
夜色如浓墨,周遭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暮风将他额前微卷的发吹得有些乱,可依旧不影响他的英挺,那如漆如墨的眸子里,除了坚毅,还多了一抹怜惜...在看到她的样子的时候,又渐渐转为狠戾。
"这里还不错,一会儿我想和你一起来个林中漫步,"乔司南吹了一记口哨,吊儿郎当的开口。
话是说给黎洛听得,却让她的心狠狠被揪住。
三年前的乔司南,可不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几个地痞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同时间看向乔司南背后,在发现没有跟来之后,又露出了嗜血的本性。
"嘘..."乔司南伸出手指,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神情,"我们来谈交易,好吗?"
"别废话,你给多少钱?"对方粗声粗气地开口,上下打量着乔司南,心里想着到底要多少钱才合适。
乔司南耸了耸肩,"让我想想,我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能出多少钱,或许我应该先想想我到底有多少钱,你们知道,有钱人的通病就是脑子糊涂,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