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勾画着美丽的蓝图,一边考虑着要不要请一个五星级大厨来藏在什么地方。
俗话说得好,先要收买好胃,才能收买好心。
血浓于水,收买好夏天,一定不是难事。
第二天下午。
慕容宁等在学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戴着黄色小帽子的人从里面跑出来。
他一把上前,抓住那孩子的书包带,"夏天,我接你回去。"
夏天这几年已经被保姆接送习惯,倒也不挣扎,"我妈妈叫什么?"
"夏唯朵。"
"我们家住哪里?有几个人?还有..."
问了几个问题验证之后,他顺利地跟着慕容宁上车。
慕容宁今天特意开了一辆黑色的悍马,为的就是博取自己儿子的崇拜,希望培养出共同爱好。
可夏天上车之后竟是一点也不看他,直接将书包丢到后座,拍了拍手...
"好的,接下来我们说一说,你进入我们夏家的规矩。"
慕容宁愣住。
小家伙已经幽幽开口...
"第一,在我家,请你保持绝对的安静,我不喜欢太吵。"
"第二,早餐我喜欢吃85度的牛奶,还有七分熟的全麦面包,请在我起床之后五分钟内准备好。"
"第三,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共用一个马桶,我妈妈也不喜欢,所以请你每天自觉到小区外面的加油站解决你的生理问题不要让我太操心。"
"第四,请你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该做聋子的时候做聋子,该做瞎子的时候做瞎子,谢谢!"
慕容宁目瞪口呆,忍无可忍地冲口而出,"夏天,我是你爸爸!"
夏天一愣,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你老爸!"慕容宁干脆把车子停在路边,和夏天大眼瞪小眼,"你看你,耳朵,鼻子,嘴巴,都像我!"
夏天瞪着他,"你是第九个。恭喜你。"
平静得不像一个孩子说的话。
慕容宁一愣,"什么第九个?"
"第九个说自己是我爹,或者想当我爹的人咯,"夏天耸了耸肩,"不过你比他们都有新意一些,他们只会捧着玫瑰到妈咪面前,然后假装很爱我地说愿意照顾我们母子一生一世。你倒是还不错,懂得装保姆打入敌人内部..."
慕容宁一脸黑线,眸光沉了沉,"那些人是谁?"
"我怎么记得住?他们比你还丑,我才不想去记住他们。"
他真觉得这小子就是来气死自己的,若不是因为那五官像极了自己小时候,他会怀疑夏天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掉包了。
这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专门来给他添堵的。
深吸了一口气,慕容宁强迫自己把理智拿出来,"那你说说,你愿不愿意让我打入你家内部?"
"我不愿意我妈咪就能回来了吗?她出差要很久的,我可以暂时委屈一下我自己,只要你能办到我说的那些要求。"
"额..."慕容宁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好。"
不就是那几点要求吗?
不让说话,不说就是了。
要吃85度的牛奶和七分熟的全麦面包,他找个大厨来就是了。
不准用他的马桶?他把隔壁房子先买下来呗!
还有什么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他去做就是了!
伺候好了这个小祖宗,等那个大祖宗回来的时候,才能够一举拿下!
然后一个星期下来,结果却是...
小家伙专心致志写作业的时候,突然转头瞪着正在旁边装雕塑的慕容宁,"你吵到我了!"
慕容宁愕然,"我没有说话啊!"
"你喘气的声音吵到我了!"
小家伙早晨起来的时候,一口牛奶喝下去,结果喷了他一脸...
"这是85度的牛奶吗?这绝对只有80度,太凉了,我不喝!"
小家伙在洗手间的时间太久,慕容宁不放心凑过去听,结果听到了他说电话...
"云端,我告诉你哦,乔花花在学校说,他就喜欢胸大的...平胸什么的都没戏..."
云端?乔花花?
慕容宁顿时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秘密,打起精神想要听得更清楚,结果听得太入神,连小家伙从洗手间里出来开门了都没发觉。
结果夏天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连语气都冷了,"你是想偷用我的马桶呢?还是在偷听我说话?"
糟糕,第三条和第四条他早就忘了。
此刻慕容宁一身冷汗,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比面对敌人的枪口还要紧张,只能认怂承认自己是想偷用儿子的马桶。
结果可想而知,夏天直接带着他去对面加油站的洗手间,还美其名曰帮助他顺利如厕,所以买了一大叠加油卡。
慕容宁简直欲哭无泪。
夏天转身的时候却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一个星期的时间,他趁慕容宁洗澡的时候倒是把他看了个遍,在确定慕容宁也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在屁股上的红色小心形胎记之后,他终于相信了慕容宁之前所说的话...
这就是自己的爸爸。
但是他来得这么晚,错过了自己小时候的走路,错过了那么多次去游乐园陪自己坐旋转木马的机会,甚至还错过了他换牙!
当他去看牙医痛得哇哇叫的时候,这个爸爸在哪里?
简直不可饶恕!
他决定要好好给慕容宁一点颜色看看,然后再承认自己有如此帅气英俊挺拔举世无双的老爸...
慕容宁当然不知道夏天的这些小心思,他只当是自己没有做好,于是硬着头皮去加油站的洗手间上了厕所出来,讨好地看着自己儿子,大块头跟在小人精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
结果刚刚回家,就看到了出差回来的夏唯朵。
夏天吓得不轻,跟小鹌鹑一样立马跑过去,讨好地抱住自己妈咪的大腿,"妈咪,你终于回来了哦,我这一个星期跟男保姆在一起,好没有安全感哦!"
这一个星期以来没有睡好的人是他,是他!
一天晚上要起来五六次给孩子盖被子,还要防止被孩子嫌弃,他容易吗?
家里的卫生都是他打扫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他容易吗?
不容易!
夏唯朵面色黑沉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夏天,你先进去写作业,"夏唯朵拍了拍孩子的头。
夏天一脸纯良地走开了,毫无革命情谊地让慕容宁一个人面对敌人残酷的进攻。
夏唯朵斜倚在门框边,伸手,手心朝上,对准慕容宁的方向。
慕容宁眼睛一亮,看着她那素白的手心,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朵朵,你以前也是这样让我牵住你的手,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吃棉花糖,朵朵,我现在就带你去..."
她无力地翻了翻白眼,抽出手一把拍在他的手臂上,"谁要跟你牵手?你算老几?我是让你把我家的钥匙给我交出来!"
慕容宁在工作方面绝对是高智商的专业水准,可是他的情商...真的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长进的。
"额..."慕容宁面子有点挂不住,脸也有点黑,干脆靠在墙壁上开始耍无赖...
"钥匙在我裤兜里,你来掏啊。"
她白了他一眼,砰地一声甩上房门,"我会马上通知换锁的人来换锁,你要是再不走,我告你私闯民宅!"
"我不光想私闯民宅,我还想私闯你的禁地..."
他不要脸的声音真是连颤抖没有颤抖一下。
夏唯朵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自己的脚,"混蛋,流氓!"
"骂得好,"慕容宁隔着门板舒爽地喊着,"我最喜欢你骂我,就像以前一样..."
夏唯朵气得脱下高跟鞋往门板上猛地一砸,"滚!"
慕容宁还在得意地笑,可电梯门已经开了。
里面走出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开始敲夏唯朵的房门。
里面的人以为是慕容宁,自然不会来开。
几个人倒也镇定,只是将一个牛皮纸袋丢出来,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夏小姐,我们是许家的律师,我现在代表许舒扬先生正式起诉你,关于夏天小朋友的抚养权,请你交回给许家。"
慕容宁一惊。
门内却是沉默了许久,就连原本有的脚步声也停顿了下来。
过了许久,门被霍然拉开...
哗啦,一盆水被泼了出来。
那几个律师被泼了一身的水,夏唯朵将盆子丢到一旁,"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夏天不是许舒扬的种!他死了许家怕绝后就来找我们麻烦了是吗?"
律师被泼了一身水,却还能处变不惊,"孩子是在你们婚姻存续期间怀上的,所以许家有权力要求您..."
"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再见到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夏唯朵抄起玄关的玻璃花瓶狠狠地砸了出来...
瓷器的碎片擦过律师的脸,终于将他们镇住。
慕容宁忍无可忍,上前将几个人拉起,一起打包扔进电梯,"朵朵,你怎么样?"
"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夏唯朵一把推开他,倔强地朝身后走去。
脚心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瓷片上,顿时血流如注。
慕容宁吓得不轻,不顾她的挣扎赶紧将她一把抱起往房间里走。
夏天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妈咪,那些不要脸的律师又来了吗?"
慕容宁见到儿子的此刻的模样,气鼓鼓地如同一个小战士,心里狠狠地被拧了一把。
这样的事,他们母子见了许多次了么?
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把人轰走的么?
心痛得有些无以加复,他将她安置在床榻上,不顾她的白眼找来酒精和药棉帮她清理伤口。
夏唯朵疼得牙齿打颤,却还是咬牙忍住,不肯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她。
军训的时候,两个人确立了关系之后,她只要是被蚂蚁咬了,都会在他面前撒娇一下的。
慕容宁看得心疼,将一只手掌凑到她唇边,"疼就咬着!"
一张口,毫不客气地咬在他的手掌上!
脚底疼得钻心,可心底,更疼!
今天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太多次了...自从许舒扬去年飞机失事出了意外之后,许家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次。
她早已见怪不怪,却也渐渐招架不住。
想要搬走,离开这个城市,却到底舍不得...
眼泪更是大滴大滴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比油还要灼痛。
慕容宁连心都疼了,手背被她咬出血,竟是也不觉得痛。
她咬得累了,伤口也处理好了,竟是就这么倒头,像是睡了过去。
出差本就劳累,又来了这么一出,更让人心疲。
慕容宁轻轻起身,将自己的掌心一点点收紧,不舍得将她咬出的血渍擦去半分。
他就这么立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瓷白素净的侧脸,轻轻开口...
"朵朵,我以前不知道你怀孕,我也不知道天天的妈妈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现在知道了,所以我回来找你了。我已经跟她和平离婚,我也没有碰过她..."
床榻上的人没有动,可睫毛却在颤抖。
慕容宁继续道,"你嫁给许舒扬的那个晚上,我在我们以前军训的操场上跑了一夜,我在想,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或许你就会回来,回到我身边来。这一等,就是十年。朵朵,人生没有几个十年,我不想再蹉跎下去。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来,一切的问题都交给我来解决,你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在我身边做回原来的你就好..."
说到此处,他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他的朵朵,以前连打蚊子都不会,怎么可以去泼那些人的水?
这些年,他们母子吃了多少苦?
他甚至都不敢深想,只要多想一点,心里就更加绞痛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心脏在往外扯着,要他来接受审判一样。
"朵朵,我知道你没睡着,"慕容宁声音很轻,跟他一贯的大嗓门很不相符,"我心里数到十,走到门口,要是你不留我,那么我以后不会再来。但是你的麻烦,我也会帮你解决。如果..."
他顿了顿,嗓音有点艰涩,"如果你留我,那么我慕容宁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放开夏唯朵的手,再也不会。"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一滴温热的水珠倏地滑落,砸到了夏唯朵的手背上。
她整个人一僵。
她了解他,知道他说到做到的性格。
慕容宁已经抬步往门口走,"十..."
"九..."
"八..."
他没有停顿,继续数着...
夏唯朵慢慢地在床榻上蜷缩成一团,连心口都是满满涨涨地疼痛着...
在他面前,她的凶狠永远都只是纸老虎的那层皮。
只要他一认真,她就无法再伪装下去...
房门被轻轻拉开,他的声音极力地被压制着,落入她耳中是一片平静。
一字刚刚落地,床榻上的人已经蹦了起来,带着哭腔奔向他。
慕容宁将她抱了个满怀,"慢一点..."
"还要怎么慢?你都说了,我们错过了十年,我要快一点,快一点把那十年找回来..."她哭得一塌糊涂。
他也是。
这个男人,从出生开始到现在,第一次这样地哭。
夏唯朵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你又赢了我一次。"
他俯身,轻轻地吻住她,低低道,"但是,请相信我,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再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