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敏华无奈,"盛世也不比他们差呀!"
"选老公又不是做选择题,哪里有正确答案呀?"年舒把夏唯朵和黎洛想好的那套说辞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我得选最合适的,妈妈,你说对不对?"
这话倒是很在理。
舒敏华隐隐有了几分欣慰,"那你再想想吧,妈暂时不逼你了,但是你的态度,得认真端正一点,对盛世也好点。他腹部上的伤口还没好透呢。"
目的既然达成,那么给点小甜头也不为过,年舒从病房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靠在墙壁上,捻了捻眉心。
无限疲惫。
身边的每一个人,除了小云端,都需要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连自己最亲的人,也不例外。
莫锦云走了一个星期了。
她突然...
好想他。
如是想着,手里的电话便震动了一下...
一条短信跳进来...
"在做什么?"
是他发来的。
年舒突然有点骄傲,心有灵犀的骄傲,她抬起手指,正要回过去,那边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温软如常。
"想你..."
这样的话,放在以前,打死她也不会说,但是此刻说出来,却如此地熨帖自然。
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和矫情。
那边的人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呼吸也有点紧,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暗了好几度地传来,"我也是。"
年舒勾唇,连背影都在笑,"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过两三个星期,这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她立刻紧张起来。
"莫氏公司的事,我能搞的定。"
她自然相信他的能力。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莫锦云耐心地等了几秒,才道,"那边冷,注意别感冒了。乖乖地等我回来。"
"嗯,你也是。"
两个人又说了许久,他给她讲那边的雪是如何地大,年舒则说自己这段时间过得是如何地轻松...
讲了许久,直到电池宣告没电,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看着自己的屏幕陷入黑暗。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再去看看舒敏华,就看到一个快递小哥拿着文件袋进了舒敏华的病房。
她跟在后面,"妈妈,这是什么?"
舒敏华爽快签收,等快递小哥走了才看了看那文件寄出的地址,"C市寄来的。我前几天提了离婚申请给你爸爸的代理律师,这个应该是回执。"
年舒替自己的母亲高兴...不管用了多少时间,也不管花了多少岁月,她总算能够走出来了。
她上前从一旁的床头柜里拿出剪刀,"妈妈,你亲自拆。"
舒敏华笑了笑,将剪刀接过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拆开那个文件袋...
哗啦一声,里面的照片散落了一地,还有旧的报纸。
年舒脑中嗡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那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照片...
莫锦云抱着她走进别墅的样子,莫锦云和她一起从月亮湾出来的样子...那报纸上,是她以前写的那一张卖契!
这些东西不是都没有发出去的吗?
她急促地呼吸着,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心掐得生疼,生疼...
舒敏华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些照片上的内容...
病房里安静得让年舒想逃。
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钉在病床前,然后,她看到舒敏华缓缓抬头,目光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一直在骗妈妈。"
年舒张了张唇,可能是刚才跟莫锦云说得太多,所以现在居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舒敏华冷笑,"你回国之后,就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舒敏华抬手,直接将手边的一个水杯砸了过来,咚地一声又顺着年舒的手臂往下滚,摔在地上,玻璃杯摔得粉碎。
年舒闷哼了一声,咬牙,"是..."
舒敏华怒极反笑,"原来妈妈在你心里就是个小丑?你可以随便地玩弄?"
"那我在妈妈心里就是个玩具,可以随便你安排我嫁给谁?"
年舒捂住手臂,突然大吼出声。
舒敏华一愣。
脸上的颜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她颤抖着握紧自己身上的床单,将其中一张照片狠狠地捏紧在手里,"你就是这样看待妈妈的?"
年舒自知自己刚才太激动,连忙收口,"妈,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其实莫锦云他...他做了很多事..."
年舒转身,想从自己包里掏出莫锦云曾经手写的病例,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带来...
年舒往外走,"妈妈,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舒敏华怒喝一声,"你要是走出这个门,你以后就不要叫年舒这个名字,你也不是我舒敏华的女儿!我永远不可能会同意你和莫锦云在一起!"
年舒脊背一僵,站在门前,握住门把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划过金属的锁头,刺得她钻心的疼...
"还要出去吗?"舒敏华胸口起伏不定,"要出去吗?"
年舒的手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放松,却始终,不肯从门把上拿下来。
她连说任何一句话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
母女二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
气氛僵冷得足以将她们冻死。
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小云端从外面窜了进来,一股脑地钻进年舒怀里...
稚嫩的童音如一道惊雷,将舒敏华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抽走,她愣愣地看着那个一头小卷发的小女孩冲进自己的病房,冲进自己女儿的怀里...
年舒也愣愣地看着站在小云端身后的人对着自己微笑的人,脑中一片空白,连孩子叫她,她都似乎没有听见...
"麻麻...麻麻..."
云端拉着年舒的衣摆,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小手,"麻麻,你为什么不理我呀,麻麻..."
年舒却第一次对小家伙的叫声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来人,"你来做什么?"
如果是一个一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其实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事,只是如果这个人是年瑜,那就另当别论。
而且年瑜还带着云端,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严重的事。
年瑜款款上前,身上的齐X小短裙无时无刻不在刻画着她的标签...浪里个浪。
她看着呆呆的年舒,弯腰摸了摸小云端的头,"姐姐,不要这么凶,我好歹是带云端来看看大妈。再怎么说...云端也是我们妹妹,你说呢?"
她把妹妹两个咬得极重,像是要撕开年舒的喉咙,随时一口扑上来。
云端眨了眨眼睛,听不懂。
身后的舒敏华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门口的三个人...
大人们对峙之间,小云端已经放开年舒的手,直奔病床前,"您还好吗?"
舒敏华盯着她,惨白着脸,说不出话。
小云端咬了咬自己的小嘴唇,麻麻说,要是别人不理自己的时候,可以转身走掉。可是这个婆婆看起来好虚弱,好可怜。
她犹豫了一下下,抬手,想要去碰舒敏华的手...
"别碰我!"
舒敏华一把将小家伙推开,"你走开!"
云端被推得跌在地上,嚎啕大哭,"麻麻..."
年舒旋身将她一把抱起扯进自己怀里,"妈,你做什么?"
"她是谁?我问你她是谁?为什么她叫妈妈..."舒敏华歇斯底里地从床榻上跳起来,所有的仪器都被她砸碎在地上,指着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家伙...
"告诉我她是谁!"
病房里乱得一塌糊涂,年舒被一老一小的哭声逼近崩溃的边缘...
她能说什么?
谁来告诉她,她还能说什么?
病房的门被重重地推开,夏唯朵急得满脸大汗地站在门口,"舒舒,你手机怎么关机了?刚才阿姨说云端被人带走了。她以为那个人是你..."
年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夏唯朵的衣摆,将怀里的小家伙递了过去,"带她先走,先走..."
夏唯朵扫视了一下屋内,也发现形势不对,立马将孩子扣得牢牢的,带得远远的。
母女二人相对而跪,舒敏华手背上还涌着大量的鲜血,她颤颤巍巍地握住年舒的肩膀,"那孩子是你的?"
父母跪子女,天打雷劈。
不说是,但也不说不是。
舒敏华的手越收越紧,越来越绝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的女儿...
在她的观念里,未婚先孕是多沉重的罪名?更何况,那个孩子还是莫锦云的!
换言之,她和自己丈夫的侄子生了孩子!
地上的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扎进年舒的膝盖里,她一脸惨白,冷汗涔涔。
舒敏华望进年舒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掉进绝望的深渊...
然后,慢慢地松开她,"我教出来的好女儿,好女儿...我舒家世代书香门第,到了我这里...什么书,什么香...都被我毁了,毁了..."
她喃喃地起身,让人始料不及地朝窗户边上冲去...
年舒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巴掌摁在了更多的玻璃碎片上,却来不及起身...
年瑜一把拦住舒敏华,"大妈,何必这么伤心?云端不过是我们的妹妹而已,姐姐把她从C市接回来,我是来接妹妹回去的。"
前方迷雾重重,却不断有人在她耳畔唤着...
舒舒,来我这里...
左边,却又有另外的声音,你不能去,不能去...
如同行走在迷宫里,永无天日...
"阿锦,阿锦..."她张了张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么一句。
修长的指腹一点一点摁压在她的眉心,帮她舒展开那紧蹙的峨眉。
有低低沉沉的声音像是裹了面纱一样,远远近近地让她听不真切...
"为什么还在发烧?"
"伤口有点发炎,等炎症下去就没事了。"
"你们用的都是什么药?为什么这么慢?"
他们,在说谁?是在说她吗?
而隔壁的另外一间病房内,年瑜将自己手中的文件袋交给舒敏华,"大妈,我其实也不想来,可架不住爸爸最近一抽一抽地求着我,他想把小家伙要回去,自己带。姐姐也是,带着我们妹妹在身边,居然还让那么小的孩子叫她麻麻。这不是乱来么?"
舒敏华冷冷地看着她,低头将那份文件迅速地拆开。
孩子的出生证明,还有婴儿时期的照片,一应俱全。
还有出生那一栏上,年博尧的签名...挂在树上三天也滴不出一滴墨水的字体,谁也模仿不出来的。
舒敏华松了一口气,将文件塞回袋子里,"孩子你赶紧带走,我不想再看到。不管那个孩子身上有多少股份,跟我和年舒都没关系。"
年瑜笑盈盈地看着她,"大妈,我也想带走小家伙,好歹回去给爸爸有个交代,可洛城这个地方,我说了不算。得您帮我。"
看着那张整得跟年舒七八分相似的脸,舒敏华止不住心里的厌恶,"怎么帮?"
她只想把人打发走。
"大妈最近想出国?"
"是又如何?"
"我听爸爸的律师提了一次,说是要您亲自回去签字,才能生效离婚。"
舒敏华斜睨着她,倒也不因为这段婚姻结束而遗憾什么,也不去理会年瑜此刻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
"带我和云端一起,回C市。"
"她在哪儿?"
"夏唯朵家。"
半个小时后,舒敏华从一辆商务车里出来,看见站在小区门口的夏唯朵和云端,略微调整了自己的脸色,将已经困得睡着的孩子从夏唯朵手里抱了过去。
"阿姨,"夏唯朵不放心地抓住她的手臂,"舒舒和您,都说清楚了吧?"
"清楚了。"
"您也别怪她,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就是怕您生气,"夏唯朵松了一口气。
"她是我的女儿,我心头里的肉,我自然不会生她的气。"
夏唯朵这才放心下来,将小云端的毯子裹好,"小家伙一直哭,睡着了才好一点。"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舒敏华转身上车。
后座上,年瑜一把接过她怀里的小云端,"开车吧。"
车子很快离开洛城,朝C市的方向驶去,年瑜将云端扣在怀里,"大妈,你说我们的妹妹可爱不?"
舒敏华紧绷着唇,不理会她。
年瑜却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刮过云端柔嫩的小脸蛋,"我觉得她可爱极了,我一定会对她,非常,非常好的。"
舒敏华瞄了她一眼,"年家以后的事,都不要来烦我和年舒。"
"那是自然,"年瑜轻笑,"我可以保证,没有人再来烦你们。"
几个小时后,舒敏华再度出现在洛城的病房中,这一次她的手里,多了一张离婚证。
可身后,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跟班。
盛世从年舒的病房里出来,舒敏华正好从外面回来。
他倒也没有在意她手里的那本离婚证...
毕竟自己母亲去世五年了,他没有任何必要介怀父亲的再娶。
"阿姨。"
"辛苦你了,伤口还没好完全,又要开始照顾舒舒,"舒敏华素来喜欢盛世,也不是因为盛远楼的原因,而是觉得这个孩子看起来干净...
不管是人,还是家世。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越是复杂的事,她越是驾驭不了。
只有纯粹的人,才能给她安稳和幸福。
盛世温和地帮舒敏华打开病房的门,"阿姨,你来回奔波也累了,去睡一会儿吧。"
"舒舒醒了吗?"
"还是低烧,人不太清醒。"
舒敏华沉吟了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两个人走到隔壁病房,床榻上的人依旧还在昏睡。
那些玻璃渣子插得有点深,伤口也不算少,所以这两天的时间里,她都挂着消炎的药水,脸色白得像纸,半梦半醒地躺在床榻上,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舒敏华默默地握住自己女儿的手,放在手心里,暖了又暖,"盛世..."
"我在,阿姨。"
"舒舒她不太懂事,不明白什么是为她自己好。我很怕她栽跟头,吃跟我一样的苦头。"
盛世默默地听着。
"小时候她太要强,总是想要保护我。可是...太刚强,易刚愎自用,易折断。我很担心她以后会没有人疼爱。"
盛世:"阿姨,我会照顾好她。"
舒敏华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
盛世默默地递过一张纸巾,等舒敏华稍微平静下来以后,才将一旁柜子上的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了舒敏华面前...
"阿姨,这是我这几年来,做投资赚的钱,还有房产,还有...开发的几款游戏。我全部的身家都在这里了,阿姨,您今天去C市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全部办好了过户手续。"
他把里面的文件都抽出来,摊开在舒敏华手里,"我全部给了年舒。"
舒敏华愣愣地看着那些财产...
那是盛世的全部的钱了。
"阿姨,你的手续也办好了,我们带着她,还有爸爸,我们四个人一起离开,好不好?"
舒敏华看了床榻上的女儿一眼,又看了看盛世,思忖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也好,那边的医疗条件也不比国内差。换个地方,才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缠着她。我们马上走。"
"我已经申请好了航线,立刻就出发。"
同一时间,欧洲。
莫锦云疲惫地捻了捻自己的眉心,将手里最后的一叠资料快速看完。
然后,双手合十地虚撑在桌面上,看着莫氏集团在欧洲的幕僚们,"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方案?要上市了你们来告诉我对方的软件不卖了?"
那个软件十分强大,先于市场开发,抢占了无数先机,能把北美好多大的科技公司都甩出好几条街。
这对莫氏来说,十分重要。
对方自己找上门来的,也是对方自己要和莫氏谈的,结果莫氏前前后后派出了几乎所有的公关团队,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
双方只通过邮件联系,可研发部的人一看那先发过来的一小部分代码,就已经判定了这个软件的价值...
最起码有几十亿美金的市场潜力,如果能拿过来,那对莫氏今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发展都会起到奠基石的作用。
莫锦云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但是机会从来都和风险并存...若是这个软件再过几天还拿不出来,那么莫氏面临的,就不是一般的风暴。
因为莫氏在前期做了无数的广告和公关,都在推广这个软件,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们要在科技股上市之前来一波这个重磅炸弹,以便能够更加推波助澜地帮莫氏募集到更多投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