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越的刀,斩向了黄得功伸向史可法的手臂。
角度刁钻,就剩下一丝皮肉粘连着臂膀。
“动手。”
刘良左大叫一声,抽出刀来,直接砍了坐在他身边的赵之龙,半个脸颊都被砍的翻出血肉来。
血都溅在了想要劝和的史可法脸上,他还想给黄得功、刘良左二人说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汝二人要精诚团结,共同对付外敌。
可现在双方已经开始互砍了。
赵之龙倒在地上,他儿子赵遇瑞气得把杯子摔在地上大吼道:
“来人,动手!”
从后厅闯进来许多赵家圈养的死士。
一时间三方势力在大厅内打的不可开交。
史德威抽出刀来护住史可法,谁敢靠近史可法必杀之。
他看清楚了,方才砍掉黄得功的人正是黄得功的部将丘越。
谁也没有料到此时竟然突发状况。
刘良左早就暗中收买了丘越,废去黄得功的一臂,他纵然是在勇武也发挥不出来什么战斗力。
剧烈的疼痛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
此时堂内刀光剑影,惨叫声打斗声,不绝于耳。
别看黄得功被砍了左臂,就剩下皮肉粘连,可不愧狠人的称呼。
他直接矮过身子,抽出刀来,一刀砍在丘越铠甲上,逼退他。
“杀!”
黄得功招呼自己的家丁亲卫,对着不属于自己一脉的人大肆砍杀防卫。
众人就汇聚在这大厅内,不断的有人涌入,也不断的有人倒在地上。
血流一地。
“住手,你们不要打了!”
现场混乱的不行。
谁还肯听史可法的劝和?
现在谁住手,谁就得死。
“你们别打了,快住手!”
现场能站着的,只有剩下一派的人才会听史可法的住手的话,那个时候大局已定。
史可法就合该是哪一方的战利品。
他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明陪都兵部尚书,而是众人在锤匪那里晋升的阶梯。
说穿了,全都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拼杀。
作为大明的忠臣良将,主战派的三人,史可法被护着,无人听他言语。
太监卢九德躲在角落里,吓得都失禁了。
黄得功额头上留下豆大的热汗,咬破了嘴唇,显然是有些撑不住疼痛。
最重要的勐然“失去”一臂,身体更是控制不好平衡和力度。
“义父,快走。”史德威连忙护着史可法想要跑出门外。
“救黄得功。”史可法叫嚷了一句。
“义父。”
史德威想要让史可法脱离这个危险的地界,刀剑无眼,大家杀上头了,谁还认的谁?
什么秩序上官同僚,通通都扔在一旁,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刀,至少可以护着自己不死。
“救他。”
史可法语速极快的指着陷入劣势的黄得功,他已经看清楚眼前的形式了。
刘良左买通了丘越,想要置黄得功于死地,他们也好投降锤匪。
而被砍翻在地的赵之龙,也不是什么好鸟,组了这个局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史可法非常安全,因为没有人冲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动手,那是需要包装一下,送给贺大帅的礼物。
黄得功被史德威给救了出来,他身边就剩下三五个亲卫,众人一起退到门口。
“不能让他们走。”刘良左磕开赵家死士砍过来的刀,大叫一声。
“刘良左,你这是要造反吗?”
史可法怒斥道。
“爷就是要投锤了!”
“家父也要投锤!”
赵遇瑞大叫一声,这个狗东西青红不分,直接把他爹给砍死了。
“快走。”黄得功连忙吩咐了一句:“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叫马得功与田雄二人在外面接应。”
“真是岂有此理!”
史可法还没来得及喝骂,就被史德威的亲卫给拽出了门外。
他们都要降贼了,怒斥有个屁用啊?
不如先汇合了军队,才能有翻盘的机会。
刘良左看着赵遇瑞道:“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我跟你是一伙的!”
刘良左不等持刀的赵遇瑞靠近,便快速出刀,捅了他一刀,大吼着:“绝不能让黄得功跑了。”
在他看来,我连你爹都杀了,什么他娘的一伙的。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个当儿子的也宰了,一了百了!
可赵家养的死士也不是白养的,这边刚刚爆发冲突。
史德威护着史可法跑出赵府的大门,黄得功被人踉跄着搀扶着。
街上的行人瞧着血淋淋的众人,尖叫着四处逃窜。
“黄总爷,你的人在哪呢?”
听得史德威大吼,黄得功这才指了指前方道:“跟我走。”
马得功接到消息后当即看向赵府门口,发现黄得功跑出来了,还受伤了,暗道是刘良左动手了。
刘良左看似是收买了黄得功的心腹丘越,可实际上这是马田二人的将计就计。
莫不如就让他们相互厮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而现在看来,显然目的达到了。
“动手。”
马得功直接策马而出,带着几名心腹好手上了街,大吼着:“黄总爷,我来救你了。”
黄得功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马得功几人张弓搭箭,他也没多想,只认为自己身后有追兵。
可是箭失撒手后,一箭射中了黄得功的喉咙。
另外几箭把扶着黄得功的三人射倒在地。
黄得功半跪在地上,艰难的抬着头望去:“连你也降贼了!”
史可法大惊失色。
史德威更是横刀挡在史可法身前,生怕乱贼把他义父也给射杀了。
纵然他想要往街道后面逃跑,可田雄已经带着兵马堵住了另一面街道,开始缓慢靠近。
那支箭射偏了,并没有正中黄得功的喉咙,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
“为什么?”他拄着刀半跪在地上。
“大明那狗皇帝朱由检几年都不给兄弟们发饷了,贺大帅给他麾下士卒分田又发钱,兄弟们也想要过好日子!”
马得功居高临下的看着黄得功道:“只有你这种有勇无谋之人,才会铁了心给那朱家皇帝当狗。”
黄得功呵呵笑了两声,他自认为带兵优良,军纪严明,且带头冲锋。
结果落得这般众叛亲离的下场。
“我生是大明的总兵,死也是大明的总兵。”
黄得功扔下手中的刀,拔出自己脖子里的箭,又狠狠的刺进去。
这才瞪着眼睛倒地身亡。
见他死了之后,同为辽人出身的马得功这才松了口气。
他深知黄得功的勇勐,马得功跳下战马,指着史德威道:
“你老家子弟早就降了大帅,今日难不成还要拼死反抗吗?”
而刘良左也终于带人冲杀了出来,先是看了左右两侧的军将,又看了一眼史可法。
再看倒在地上,隐约像是黄得功的尸体。
“他娘的,刚打死一波抢人的,怎么又来一波?”
刘良左骂骂咧咧的,他不仅带着人进了赵府,差人在外面也布置了。
纵然明军烂,可是这些真正与流寇厮杀过的总兵身边的家丁也都个顶个的精锐。
可比那些伯爵、侯爵家里养的的“死士”强上不知多少倍。
“我保证不会伤害史尚书,可若是落在刘良左手里,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马得功极快的劝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开了三山门,就等着贺大帅领兵进来,想跑都没机会了。”
“吾儿,速速杀我。”史可法当即大声命令道:
“我不能落入锤匪之手,让一个贼子辱我!”
“千万不可。”马得功颇为紧张的道:“史德威,你若是杀了史尚书,便背负了不忠不孝不义之名。
史尚书让你杀他,可旁人知道是他主动让你杀他的吗?
还不是会说你为了功名利禄,杀害义父,比吕奉先都有过而不及。”
史德威也不忍宰了史可法。
“马得功,你他娘的干的可真没良心。”
刘良左扛着腰刀,大声嚷嚷了一句。
“老子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你他娘的不知道啊!”
马得功毫不示弱,看样子这史可法的战利品,自己还不能直接握在手中。
刘良左也得杀一杀。
有人在前门布置,自是有人在后门布置。
赵之龙为了把戏做的真实些,请了不少的勋贵来捧场。
方才众人一同乱杀,死了不少有爵位的人,按照大明的制度,他们的嫡子都可以同一天继承了。
刘良左的人不断的从赵府当中涌出来,排在街道上。
“刘总爷,我劝你勿要激动。”马得功手持腰刀吼道:
“我的人已经打开城门,迎接贺大帅入城了,咱们都是一路人,莫要伤了和气。”
“你娘的,好处都让你占了!”刘良左气得喝骂道:“保护史尚书,把他给老子夺回来,杀!”
嗡嗡嗡。
箭失攒射,时不时的有火铳互射。
史德威连忙压着史可法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他,生怕他被流失给射杀。
他们正处于战场交锋处,关键还没穿铠甲。
城外炮声隆隆,城内喊杀突起。
钱谦益正在客栈联络众多复社成员,商讨降锤之事,若是再不拿出个章程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但城内传来的火并的消息,着实是让钱谦益等人颇为害怕。
怎么就相互厮杀起来了!
城外的锤匪在放炮。
贺今朝则是带着亲卫巡视营寨。
他一路慢慢走过来,进了辅兵的营寨,瞧见士卒正在做饭,自是过去看了看。
众人纷纷与贺今朝打着招呼。
贺今朝随手拎着分到的猪肉问道:“今天分到了多少斤?”
“回大帅,十斤猪肉。”
“都在这里?”
贺今朝又把猪肉放回矮桉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
“都在。”
“哦。”
贺今朝直接拉过马扎叫牛有才他们去旁边的帐篷内去称一称猪肉的斤两。
“你们中队长呢。”贺今朝面不改色的问道。
中队长钟落便跑过来:“见过大帅。”
“今天的伙食标准是什么?”
“回大帅,正兵每人八两肉,陷阵营每人六两肉,辅兵每人四两肉。”
“你们一个中队百人应该分多少斤肉?”
听到贺今朝的询问,钟落大声回到:“二十五斤。”
“你去掂量掂量,那块肉有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贺今朝脸上已经挂着冷色。
钟落只感觉浑身发冷,当即上前掂量了一下:“回大帅,不足称,十斤左右。”
贺今朝当即站起身俩,拽着钟落道:“肉呢?你一个人吃十五斤是吗?”
“大帅,属下不敢,从军需处领来就是这么多。”
听到这话,贺今朝才松开他的领子:“军需处长是谁来着?”
“回大帅,是刘熙。”
“好啊。”贺今朝给他抚平领子:“你从军需处领了十斤肉当二十五斤,就没问过为什么?”
“回大帅,不敢。”
“为什么不敢?”
“刘熙是高副元帅的妻弟。”
“呵。”贺今朝一脚踹了钟落一个踉跄:
“这军营当中,原来是高副元帅说了算呐。”
“属下不敢。”
钟落单膝跪地,忍不住吞咽口水,浑身有些战栗。
余者皆是不敢言语。
待到牛有才等亲卫回来之后,便与贺今朝说了领到所有的肉都缺斤少两。
正兵那里没有缺损,陷阵营有一些,但是辅兵这里缺损便极大。
“去把刘熙给我抓来,今天这事要是不弄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吃饭了。”
“是。”
很快刘熙就被贺今朝的亲卫给抓来了,一路上大喊着姐夫救我之类的。
高一功得到消息后,连忙往这边赶来,见是大帅亲卫,便不敢阻拦,只是跟着过来。
“姐夫,救我。”刘熙越走越心慌,已经被吓得不会走路了,全靠人搀着。
“将军,这是发生何事?”高一功也不明白自己的舅子犯了什么罪。
“副元帅到了就晓得了。”
亲卫只是给撩了这句话,其余的一句话也不多言。
高一功只感觉眼皮子直跳,若自己妻弟犯的只是小错,大帅的亲卫必然不会说的如此简单,半句话都不肯透露。
正是说的越少,事情闹得越大。
待到军需处长被带到了,被押着跪在地上。
刘熙被带到辅兵营地来后,被吓得已然成了软泥。
“刘熙。”贺今朝快速翻着今日发放物资的册子,然后摔在他的面前:
“我给你个机会,让我听听你是怎么犯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