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朝在与自己的亲卫以及诸多文臣武将吃着晚饭。
他们大多神情轻松,此番一路攻到南京,极为顺利。
明军望风而逃。
今天的羊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吸引视线,差人去背地里偷挖地道。
“秦王,若是我们攻克南京城,除州、和州、扬州以及镇江都得握在手中。”
徐以显端着饭碗用快子遥指整个地图道:
“我们本想缓慢推进,但官军败的太快,两年的战事四个月就要打完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赶路。
我军防线太长,如有一条长蛇。
新占领的地方民心不稳,百姓及其容易被那些旧乡绅哄骗,其中几段若是闹了乱子,会让我军处于不利的状态。”
按照既定计划,锤匪打下南京,消灭叛军在南方的明军主力部队后,贺今朝便会在此处称帝,把南京作为临时首都。
如此一来,便可以缓慢整治南方,留下华北那个烂摊子给崇祯以及清军相互厮杀去。
天知道没了南方的支援,崇祯他还能够撑几天?
就算洪承畴在辽东没有大规模战败,返回关内之后,选择去围攻山西,还是去山东与闯贼夺取仅剩下的产粮大地。
贺今朝也猜不透。
结果根本就不给贺今朝两年的战事磨合,明军溃败的极快,生怕跑慢了,就被锤匪所灭。
几乎所有战果贺今朝以及他的那些参谋们都做了预测,打南京也做了几个方案。
唯一没预料到的结果,就是明军溃败过快,导致己方推进过快,那些培养出来的吏员,完全不够用的。
现在贺今朝能把握住眼前的南京,是极为必要的。
“嗯。”
贺今朝嘴里嚼着菜应了一声。
如今控制了长江水面,无人敢前来截断。
高杰还派遣部下在镇江观战,真要打下了南京,卧榻岂容他人酣睡?
还有应天府周边大批地盘都没有占据。
而且贺今朝围攻南京不着急的一点,也是在等,是否有一心为国的明军将领和文官,赶来救援。
如此,才有机会消灭官军的有生力量。
要不然地方建设也不好搞。
“大帅。”
就在众人商讨期间,帐篷外有护卫进来汇报,说是南京城有缒绳而出来降者,说是有要事禀报。
“那便带进来见一见。”
贺今朝站在地图面前吩咐了一句。
刘二虎则是出去巡营了,大家全都散了,就留下一帮参谋以及亲卫。
田象坤被带进帐篷,直接跪在地上:
“禀大帅,我乃是副总兵田雄侄子田象坤,奉我叔父之命,改邪归正,前来投效秦王,愿为大帅牵马。”
“起来吧。”
贺今朝叫人给他搬把椅子坐下说事。
田象坤倒是受宠若惊,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此番前来投效,不仅他的小命在这,更是要保证自家的前途富贵啊!
“大帅,我叔父以及参将马得功决定要打开聚宝门,迎大帅人马入城,并伺机擒获史可法以及城中勋贵主要首脑献给大帅。”
田象坤说完之后,便目光灼灼的看向贺今朝。
如此,也算是头一份大功了。
贺今朝转身坐在椅子上:“时间定了吗?”
“听大帅的。”
田象坤面带笑意,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秦王,此事还需要商议一二,这南京攻破指日可待,不可轻信他人。”
张福臻摸着胡须垫了句话。
“好,有才带他去一旁的歇息一二,我们商量商量。”
田象坤当即表态说他是真来投降,绝非是诈降。
贺今朝也只是颔首,然后他便被牛有才给拽出帅帐,请他去一旁等消息。
“秦王,看样子这才过了第一天,南京城内就有些人坐不住,想要另觅新主了。”
吉珪笑了两声,南京守军当真没什么战心。
要不是城墙过大过厚,洪武时期所修建至今质量还不错,红夷大炮还真轰不开。
再加上三山门这有恶臭传出来,不用想,他们都在准备“金汁”。
所以贺今朝才决定要穴地攻城,炸开一道缺口。
只要锤匪士卒进了南京京城,整个防御体系都得乱。
“正常,谁都看得出来,主公拿下南京易如反掌。”徐以显哼笑了一声道:
“这些人不愿意失了自己的富贵,自是会想法子拿曾经同僚的脑袋当梯子。”
贺今朝对于明军投降的事情早就麻木了,他接收了大批九边士卒。
这些人可都想着要搏一搏,能够立下功勋,趁早转正,分得良田。
结果一路上除了在河南打了一仗之外,几乎没打什么仗。
贺今朝倒是不害怕皇太极再次打山西的主意,那里还盘踞着大批九边将士,时刻准备着杀出去立下功勋呢。
或者说,这些人就是“绿营兵”的底子。
徐以显几个人倒是不觉得田象坤主动投降的事是假的,主公那么说无非就是抻一抻他。
你这个打开城门对于锤匪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助力。
倒是对你们这些人有些好处罢了。
“大帅,有一人缒城而出,想要投降。”
帐篷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带人进来见一见。”贺今朝坐在椅子上:“很多人都坐不住了,让我猜一猜,接下来还能来几波人?”
“最少三拨人。”徐以显捏着胡须伸出手指。
“呵,你指定是猜少了。”
张福臻哈哈大笑几声,他可不觉得这些文臣武将都一心为大明殉国。
兵临城下后,贪生怕死者不计其数。
众人哂笑几声,随即收好了情绪。
来的也是一个年轻人,进了帐篷就跪在地上:“大帅,我乃猩城伯赵之龙长子赵遇瑞,特来投降大帅。
家父愿联合南京城中大小勋贵,擒获兵部尚书史可法以及黄得功、刘良左等人。”
“你们手中有几个精锐士卒,能自信擒住那些战场上厮杀的老卒?”
听到贺今朝认真的询问,赵遇瑞当即开口道:
“大帅请放心,家父早有法子,会借着宴饮商谈战事的机会,把他们全都迷晕,皆是打开三山门,迎接大帅王师入城。”
“哦,倒是个好法子。”
贺今朝笑着点点头:“有才,请他到另一个帐篷待一会,我与军师们相商一二后续的计划。”
“是。”
牛有才请他出去了,赵遇瑞松了口气,看样子贺今朝会同意他父亲的计划。
“以史可法为首的防御体系,已经来了底下的军将、身边的盟友都来了。”
张福臻捏着胡须道:“看样子大帅今晚是别想睡了。”
果然没有让贺今朝失望,整个南京城的城防就跟闹着玩似的。
大家都选择缒城而出,无论是士子团体还是刘良左都派人来与贺今朝接触。
第二天天亮,当冒辟疆来拜见贺今朝的时候,跟他预想的第一人来投靠的思路,全都落空了。
那些人被贺今朝鼓励一番,尽管放手去干吧。
至于几人能活,几人在火并当中死去,贺今朝并不在乎。
冒辟疆求见的时候,贺今朝正在帐篷内补觉,由张福臻负责接待。
张福臻看着顾继坤给冒辟疆写的信,放在一旁,开口道:“你可愿意为吏,从基层做起?”
“我愿意。”冒辟疆当即表态放下手中价值不菲的折扇:“要不然我就不会来了。”
“好好好,我锤匪自是需要你这等有志气的精干人才。”
张福臻便详细的问了一些问题,又叫属官安排他与张明弼二人前去学习。
“哎,没想到,你我二人竟然沦落到吏员。”
张明弼捏着手中的教材以及条例。
“反正我也考不上举人。”
“我好歹还去广东当过县令呢!”张明弼摇头晃脑,一副后悔的样子。
“做的不称意,你自是可以辞去。”冒辟疆捏着手中的册子道:
“贺大帅来去自由,只要你没干违反乱纪的事情,他是允许辞职的。”
“这一次我傻了才会再离去。”
张明弼等人的年岁都不小了,光是考科举都搭进去十几年,他好歹还考上了,总兵冒辟疆这种屡试不第的人强上许多。
“你且等着我升官吧。”
张明弼自是有当过知县的经验,在政务上处理的比冒辟疆要好许多。
他认定贺今朝短时间内打下如此大的地盘,必然缺乏大量可用的人手,若是表现好了,平步青云也未尝不可。
想当年那李善长不也是一个小吏,做到了宰相的位置?
关键是得跟对了人。
二人心照不宣,嘿嘿一笑,就此分别。
他们跟着分配好的吏员走了,直接下基层学习。
如今锤匪气候已成,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上车,上车早的受益自是大。
就如同明初一般,没有那么多的进士,许多吏员都往上爬当了高官。
第二日。
南京城外依旧炮声轰隆,而凤仪门挖掘地道的手段也在继续。
贺今朝并没有觉得这些人内讧之后主动投降,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攻入南京城的功劳,到时候就抽签,看哪支队伍运气好,就去钻地道正好杀进去,赚些功劳。
贺今朝是不吝赏赐自己的麾下,也愿意给那些陷阵营的人一些机会。
史可法在史德威的护卫下,没有待在城墙上,毕竟锤匪的火炮打的挺准,容易出事。
赵之龙以商议南京防守的名义,把众多头头脑脑全都叫来他的府中吃饭详谈。
各怀鬼胎的众人,自是想要趁机解决其他人,自己手中能够握住最多的筹码,方可与贺今朝邀功。
投名状交的分量重些,那样才能获得贺今朝的赏识。
史可法对于这帮勋贵还是有着天然的相信的。
大明要是灭了,他们这些传世十代往上的爵位,怕是全都没有了。
长久厮混在军营的监军卢九德却是发现,今天来的这伙兵将杀气腾腾,根本就不像是来商讨如何防守锤匪。
怕是来火并的吧!
卢九德急忙把这事与东道主赵之龙说了,赵之龙确是在安慰他,锤匪带给咱们的压力太大,以至于卢公公神情紧张。
黄得功也觉得刘良左今天不是很对劲,即使坐在椅子上,手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刀柄。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懒得喝了。
多年战场厮杀的情况,让他觉得一点都不对劲。
赵之龙见众人不喝茶,不吃点心,这不白忙活了吗?
甚至这几个人全都成了哑巴,不怎么开口说话。
“诸位,我们边吃边聊吧。”赵之龙站起身来看着众人道:
“锤匪在外面围城放炮,短时间内是伤不了南京的根基,可长久下去,城内的军心就要散了。”
“有钱粮支撑,散不了。”黄得功率先开口,看着刘良左:
“倒是刘总兵,一直想要厮杀的模样。”
黄得功可是自幼在辽东长大,幼年丧父,十二岁就拿着刀混在官军群里一同厮杀,砍了鞑子两颗脑袋,领了五十两赏银回家的狠人。
故而警惕性极大。
刘良左与史德威都是大同镇左卫人,常年骑着一匹杂色马,故而被称为花马刘。
他家里人同史德威一样,早就是锤匪的人了。
尽管刘良左与黄得功不久前刚刚合作大破张献忠,可他却晓得此人绝不会投降锤匪。
如今贺大帅兵临城下,正是他刘良左到了该表现的时候。
“黄总兵,我看今日之宴,宴非好宴,怕有人想要害了我,抓了史尚书打开城门去投降锤匪。”
啪。
赵之龙手里的茶杯拿不着,摔了个粉碎。
众人都被两个总兵的火药味给吸引了,自是没有人看他。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史可法看着赵之龙如此模样,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无事,无事。”
赵之龙脸上热汗直流,毕竟他也就是个靠着祖上继承了爵位,他甚至都没有亲手杀过人。
此时谋划要晕倒这些骄兵悍将,拿了史可法去找贺今朝请赏,还真不容易。
“怕不是你吧。”黄得功讥讽道:
“你可是山西人,贺今朝便是在山西起家,你家里早就降了锤匪,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血口喷人。”刘良左大怒站起身来。
“行了,你们都各退一步。”史可法也只能摆出兵部尚书的面子,呵斥一声:
“守卫南京城还得靠你们二位呢,若是连你们都内讧了,那贺今朝做梦都得笑醒了,这南京城还守不守了?”
“史尚书,还请随我走,免得有人想要谋划你我的性命。”
黄得功也站起身来看着刘良左道:“他们是同乡,史德威也不值得信任。”
沧浪一声。
宴席间便有人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