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在园子边上,窗外是园林花卉。”刘宗瑀想了想,“那天我特意去看,窗子底下就是一大片百合,这季节开得很旺。”
“花粉过激。令千金没这毛病吧?”
刘宗瑀摇头。
“就从这里下手。”庞渊击掌,“薛由吃饭喜欢什么口味?”
“辣。”
……
午后,刘宗瑀给劫匪和女儿送犯。
薛由疑心病很重,指定饭食只能由刘宗瑀亲自来送,不让任何下人靠近;当然,一大一小产生的夜香也要由刘大会长亲手端出去才行。
他敲门三声,薛由放他进来,还探头屋外看了看,没人。
天热,饭菜只用托盘装着,没放食盒保温,因此一端进来就满屋飘香。
这可是一大海碗的椒麻鱼片,一指宽的红油里头飘着白生生的鱼肉和鸭货,又香、又油、又麻的气味瞬间占领全场。
相形之下,其他几味小凉菜的份量就不够看了,众星拱月一样将它围在中间。
薛由看得直咽口水。
他喜辣,偏偏肩伤未愈,这几天的伙食又都很清淡,一见椒麻鱼片,恨不得大块朵颐。
但他依然警觉,见刘宗瑀后退到门边,才指着小悦道:“来,吃。”
过去这些天都是这个程序,小姑娘乖乖上前端起饭碗、举箸吃菜。
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小小年纪举止文雅秀气。刘宗瑀每次见了都觉心酸,低声道:“悦儿多吃一点,你都瘦了。”
他怕饿着女儿,每餐的份量都够三个成年人吃的。
薛由夸他:“你家的伙食可真不错。”
自个儿还真选了个好地方。要是逃去别家,指不定饥一顿饱一顿,哪像在刘府吃香喝辣?
刘宗瑀冷冷道:“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放了我女儿!”
薛由一咧嘴:“你放心,我临走前一定放。”
刘宗瑀哼了一声,全然不信。
他在本地立足多年,深知黄龙帮在千渡城的信誉一直谈不上太好。就算后头青云宗接管了千渡城,黄龙帮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薛由还是要亡命天涯。
既如此,这人不会放过他的女儿。眼下不过是还要在刘宗瑀这里避难,才诳他安心。
薛由又问:“这几天外头局势如何?”
“一边打仗,颜城主一边和对方谈条件。”说罢,刘宗瑀就将大致情况与他听,力图分他的心。
薛由大笑:“颜庆那无耻老儿,这回踢到铁板了。”
刘宗瑀看着他:“你希望哪一边获胜?”
“哪一边我也不喜欢。”薛由耸了耸肩,“非要说一个,那就青云宗吧。”
刘宗瑀微微一笑:“不给你的老东家卖命了?”
“他不仁,莫怪我不义。”
刘宗瑀长长叹了口气:“把我女儿放了吧。我给你找个地方住,再供你三顿吃喝,直到封城结束。绝不食言。”
薛由哈哈一笑:“那与现在有何不同?”
看他现在,还不是要住有住、要吃有吃,三顿有人伺候,吃喝拉撒不愁?
他揶揄道:“刘会长,你觉得我现在还能信谁?”话里很有几分苍凉。
黄龙帮替颜庆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结果说翻脸就翻脸,弃黄龙帮如敝履还要踩一脚。
为这奸人卖命,太不值当也!
刘宗瑀不吭声了。
他二人对话中,小悦早就停箸不食。
她饭量小,又对麻辣兴趣不大,这时就喝了两口水,退到一边去。
按理说,薛由要观察她两刻钟才吃饭,但椒麻鱼片的香气充斥室内,他也不知咽了几次口水,一刻多钟后就忍不住抬箸。
刘宗瑀家的厨子,手艺果然了得。这鱼片进口即化,虽然红油看着吓人,但其实不算多辣,但麻椒子却放了不少,也难怪小悦没吃几口。
薛由吃上就停不下来。这种食物催热催汗,不一会儿他额上微汗,鼻头也红了,又有点儿堵。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继续吃。
这么吸个三、四次,薛由的动作突然顿住,而后——
“啊啾!”
他开始猛烈地、难以自控地打喷嚏!
一个,两个……
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薛由也很警觉。自己这症状不像油辣熏鼻,反而更像是过敏反应!
他对粉尘过激。
可是屋子门窗紧闭,窗外的花粉也进不来,为什么他喷嚏停不下来?
他立觉不妙,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缩在墙角的小悦。
人质在手,刘宗瑀才翻不起幺蛾子。
但刘宗瑀的动作快得出奇,抓起矮桌上的海碗,就朝刘宗瑀脸上泼去!
厨子可是做了满满一碗鱼片,连汤带肉。现在肉几乎被捞尽,可是汤还在。
油汪汪、红辣辣的汤。
薛由正好又一个喷嚏打出来,鼻子不可自控地皱起,眼睛不可自控地眯起,居然就没躲过去,被红油汤泼了一脸!
汤里的芽菜、辣子,全挂在他脸上了,把他烫得大叫一声。
与此同时,边上喀啦一声木头脆响,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薛由刚把脸上的东西拨开,却发现另一手抓空。
小悦不在方才的位置。
而后,眼前劲风来袭。
……
十余息后,书房里就安静下来。
庞渊刀锋架在薛由脖子上,冷静道:“薛副会长别动,否则人头不保。”
薛由果然不敢动。额头上的红油淌进眼,辣得他痛不可遏,但又不敢抬手揉眼。
庞渊转到他背后,亮出另一把长剑,突然挑断了他的脚筋!
薛由“啊”地一声大叫,痛得满地打滚。
庞渊立定,问刘宗瑀:“刘会长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刘宗瑀已经将女儿抱到身边,小声安慰。这挑脚筋一幕太残忍,他捂着女儿眼睛不让看。
方才油辣泼出去时,一直埋伏在窗下的庞渊就破窗而入,飞快制伏薛由。
他是正宗玄门弟子,比起薛由这种半路出家的强上不知多少。又是以有心算无心,三下五除二就拿下对手,顺利得令两人都难以置信。
这厮真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留他一条命吧。”刘宗瑀一颗心还在狂跳,但终是没狠起来,“想跟他算账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