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蔡石朋平和了心态,对众民工表态道:“大家跟我出来快一年了,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汗,我蔡石朋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大家相信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从史老板、王老板那儿要来承包款项,保证大伙能回家过个丰盛年!”
大伙这才在蔡石朋、蔡步程及蔡三根软硬兼施的表态下,平息了怒火。刘大武怕真的惹恼了蔡石朋,日后一分钱也得不到,便偃旗息鼓地带着众人回到工棚。
入夜,如何给史老板、王老板要来工钱,蔡石朋叫来蔡步程、蔡三根耐心商量。蔡石朋读书时,学习成绩不好,常常背着书包到学校去晃一圈就不见了人影,但他一直都是村里的孩子王,大家也都喜欢和他玩闹,不管年龄大小,大家都会高看他一眼,蔡步程与蔡三根与蔡步程一起闯荡多年,更是对其贴心贴肺。
“对外地来的民工,我可以鼻子上插葱装大象,可老家出来的人,谁不晓得我的老底:与两个哥嫂分家后,我只得了三间平房,一直与父母住在一起,大家都叫我瘦猴,嘲笑我家里穷到连媳妇都娶不进来的地步。”蔡石朋推心置腹地对蔡步程与蔡三根说道,“仙菊没有嫌弃这些,嫁给了我,都快生小孩了,我的心思却一直没放到她身上,说起来我真不是人,对她,我内心有愧!”
“大哥都是让那个叫贺桃芳的小女人给害的。”蔡三根喝了口啤酒,“不然,也不至于活得这么苦,这么累。”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说这些话的目的,不是为了说女人,而是说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男人,要想在这座城市里干出一番事业来,真他娘的太不容易了。”蔡石朋说着,抓起桌上的啤酒瓶,猛灌一气,用手背擦擦嘴,“原以为祖坟上能冒点青烟,当上包工头,可以挣钱光宗耀祖,活给那些小瞧咱们的人看看!哪个晓得光有能力还不行,手里没有钱,对上对下都得用热脸去贴着他人的冷腚,谁也不能得罪,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石朋这个包工头是当得憋屈,你下步怎么打算?”蔡步程问道。
“我看做两头受气的包工头,还不如回军工实习大院打工,什么心都不操,你的工资也没少拿,比我们都多。”蔡三根嘟吁着,“院校单纯,人多好玩……”
“得,得,得!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出来不是为了做事,而是为了好玩,为了回军工实习工厂找你那个肥嘟嘟的叫什么贺云霞的对象吧?”蔡步程没好气地道,“前面说别人,后面专踩别人的后脚根。”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去抢银行吧?”蔡三根回敬着。
眼看二人就要争起来,蔡石朋一瞪眼,室内一下安静起来。
“能有什么打算?又不想回到打工仔的时候,只能鼓着肚子硬撑。”蔡石朋无可奈何地道,“只能好话说穿,从史老板、王老板那儿各要回来部分工程款,将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
“提起他们,我就来气。他们一天海吃海喝、嗨歌的钱就够我们民工几个月的工资了,还那么扣,完全说话不算话,不好惹。”蔡步程忧郁着脸。
“正是因为如此,我还得人前人后装孙子,只有让他们良心发现,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哪怕是掏一半,也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蔡石朋一仰脖子,将大半瓶啤酒喝了个底朝天,“从明天开始,我就到他们私人活动的场所、家里去一心一意要工程款。工程已进入收尾阶段,你们俩方方面面的帮我盯紧一点,千万别马虎大意,一旦让史老板、王老板揪住一点尾巴,验收时故意说不合格,就会给他们苛扣大家工资的借口。”
三人商议了大半晚,将工地上的收尾工作托付给了蔡步程、蔡三根照看后,蔡石朋便着手四处要账。
蔡石朋最先要账的目标,当然是史老板,是史老板率先让他回老家组织人员成立的建筑队员,按照事先口头约定,史老板欠他120多万工程款,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蔡家畈祖袓辈辈的人都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这个数目,曾经像暗夜里的光,一次次激励着蔡和群率领民工通宵达旦的煎熬在工地上。可眼看工程完工了,这个庞大的数目却像月亮里的嫦娥,根本到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