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梦川城中,一片沉寂,街道两旁,垂柳枝条无力沉默着,叶片被太阳晒得发亮。
梦川城已经被围了三日。街道上几乎是没什么行人的,大家都躲在自己家中,无事就尽量不外出。
季云舟从城楼上下来,顶着烈日慢慢往回走。
蓝松在她身后跟着,也是默默无语。
“云舟。”
听到呼喊,季云舟抬眸去看,是傅焱承自前方打马而来。
他翻身下马,问道:“如何?”
季云舟摇了摇头,说:“朝廷援军已经在路上,但即使再怎么日夜兼程,到达梦川也是十日后的事情了。”
傅焱承道:“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撑过这十日,困境便可得解。”
季云舟扯了扯唇,道:“是。但这个道理我们懂,西岚国更懂。他们不会给我们时间的,最多再有三天,他们便会攻城了。”
傅焱承惊道:“三天?可我们的兵力……”
季云舟打断他道:“是,我们的兵力远远不够。三天后,可能要跟他们拼一场了。”
回到郡守府中,落胭仍在庭中花树下小憩,那悠闲的样子看的季云舟心中一阵火起。
“喂,你还睡得着啊!”
季云舟怒冲冲地过去一掌拍在花树上,无数琼花便纷纷扬扬落下,立时将那一身红衣掩映。
身后的易安眸光一动,愣愣看着这一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落胭倒也不恼,轻轻呼了口气,唇边几朵琼花轻盈飞去,露出他润泽的唇瓣。
“我怎的就睡不着了呢?夏日午后,花间小憩,有何不妥?”他抬袖在鼻尖,轻轻一嗅,又笑道:“多谢季公子为我染就这一身温柔香。”
“还温柔香呢,过了这两天,全城血流成河之时,怕再无温柔二字可言!”
季云舟直直盯着他,愤愤道:“你他娘的随便勾勾画画一通,本公子就陪着你上山入地不顾安危地闯,你倒好,眼看如今梦川危难在即,丝毫不闻不问,只沉浸在你自己的温柔香里!不就是没找到那块破石头吗,至少山还在你还在,总还有寻到的可能。若是三日后城破,管你什么香,都将被鲜血掩埋!”
落胭敛了笑意,眸光一时深沉起来,久久地才道:“非我不愿帮忙,容兮与我,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不会听我的。至于回西岚就更不可能,我放了九皇子容兮回去跟她夺权,皇后姐姐现在,估计也正恨我恨得牙痒痒呢。我现在可算,两头不是人呐。”
季云舟看了他一会儿,似有些泄气,慢慢在他对面小榻坐下来。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可她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冲他胡乱发火。她这几日也有送信给九皇子容兮,希望能跟他面议。但送去的两封信都如石沉大海,西岚国那些没有一丝回应。便是十三,她是丝毫联系不上。
小几上正有倒好的“七日云雾”,季云舟随手执起一仰而尽。一旁的田易安看到她用的是师父的杯盏,正要出声提醒,已是来不及。
落胭回眸朝他挥了挥手,田易安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猛灌酒的季云舟,退了下去。
眼看朝廷援军是到不了,而西岚那些已是整军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攻城。
季明武与傅都尉,还有几个将领商议之后决定,由季云舟和傅焱承先带着城中老弱幼小撤往永安城,城中的青壮男丁则随着他们一起坚守城池,等待朝廷援军。
季云舟刚开始并不愿意离去,坚持也要留下守城。但季明武软硬兼施,将一城老弱交给她,要她立誓保住他们周全。她无奈只得答应,先带他们撤往永安城。
她心中只道,将这些老弱送到之后,便再回来与郡守爹一起守城。无论如何,这梦川城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郡守爹也是这十年里真心呵护她的人,不管是为了人,还是为了城,她都不能让这里沾染鲜血,变成战场,十年前的那一幕,她真的再不想经历一次了。
永安城位于梦川城的东边,来回快马也需要三日。
季云舟带着一帮老弱幼小自然不可能快马,他们一行人单去程便整整走了三日。
跟永安城的县令吩咐了,将百姓安顿好之后,季云舟便欲重回梦川城。
傅焱承一把拉住她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我爹,也在那里,我的家,也在那里。”
季云舟还未开口,旁边一个人闪着小虎牙凑上来道:“还有我,我也去!”
他话音方落,一旁便有个苍老的声音道:“你这逆子,给我回来!”
原来是陈君瑞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