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敲打了一番后,府里众人便都安分下来,徐离缨忙着从徐离府和朔府两头跑,青筠和朔诚则忙着处理内贼的事,淮音赤溪忙着在北疆开设新堂口以及夺取鹤堂主事权,而阿娆则带着沐秋等人帮我筹备着生日宴。
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多大,所以我也从不过生辰。五月初五,只是华陌随意给我挑的日子罢了。
倒是阿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想尽办法地给我庆生,见她高兴,我也就随她去了。
初五一早,阿娆便给我准备了热水沐浴,说是过了生辰便是新的一岁了,要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只是此刻正值盛夏,一大早的沐浴,洗完便是一身汗,我并不太想这样做。
“少主……”阿娆捧着一个木匣子,将我往浴室里拉,“你就去吧,我们为了今天准备了好久呢,这可不是一般的水,是我和雨休亲自为您调配的药浴,你去试试嘛。”
我拒绝道:“这么热的天,一大早就去泡澡,我又没练功,不去。”
我有个坏毛病,一到夏天出汗就多,别人随便动一动,也只是出些薄汗,而我动一动,那就是汗如雨下,毫不夸张。所以到了夏天我便极懒。若是此时去泡热水澡的话,只怕我的汗都要泡出半桶来。
阿娆央求道:“少主,我们可为此花了不少心思呢,你看,我还亲自给你裁了新衣,喜不喜欢?”
说着,她打开了手里的木匣子,展现出里面的一套春绿色的薄纱裙。
我看着那套做工精细,料子不用摸都觉得轻薄柔软的衣衫心念一动,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道:“你准备这个做什么,就算你用它诱惑我,我也不想大早上泡澡。”
阿娆叹道:“啊,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少主会喜欢这套衣服呢,那既然少主不喜欢的话,我就只好给沐秋穿了。”
我轻哼:“沐秋性子粗,她那身拈花服一个月要换不知多少套,这般轻薄的纱裙给她糟蹋,怕是半日也穿不了。”
阿娆终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你喜欢这个颜色的衣裳,快去浴室吧,那是药浴,对身体好,我给你在药里加了刺玫粉,又滤过好几次,不会太难闻的。”
我道:“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去泡个澡吧。”
阿娆笑道:“好好好,委屈我们的少主一下。”说着,拉着我往浴室走去。
这个浴室设在东厢房,通风纳凉,倒还算好。一进去,便闻得一股淡香扑面而来,刺玫花香之下掩着淡淡的药味,但味道并不浓郁。
我不喜欢药浴的原因便是长时间闻着哪一种浓郁的味道,会让人的嗅觉短暂性的受损,难以捕捉到细微的气味,就像我不喜欢疼的时候用止疼药是一个道理。
出门在外,小小一个闪失便有可能让自己性命不保,就如我当日在秦柳桥别院一时大意便中了徐离氏的合欢散一样,若她当时放的是剧毒,恐怕我早已魂归冥殿了。所以哪怕我再喜欢刺玫,也极少佩香囊和用香粉一类的东西。
阿娆知道我沐浴时素来防心重,柔声道:“少主不必担心,沐秋会带人守在外面的,我在里面给少主梳头发。”
我点点头,走了进去:“……好。”
水不算太热,但我一进浴桶便觉得浑身燥热难安,身上也开始冒汗。
我忍不住问道:“他放的都是些什么药?”
阿娆另端了一盆水过来为我梳洗头发,闻言,答道:“雨休说这几日他观你脉象有些乱,这是稳脉固元的方子,对身体好。还说先前在你穴位上下了针,如今效果差不多也该退了,但长期没有动用内力,怕内息稳不住,泡一泡药浴,疏通疏通的话,便能有助恢复功力。”
我想起从秦柳桥回来以后去寻他那回他似乎就在捣鼓着这些东西,盯着他的那两个炎卫也说他最近一直在熬药,想必就是在研制这个药浴,轻叹道:“难得他如此有心。”
阿娆道:“是啊,雨休这些年在炎华宫一直十分低调,大家都说他只对巫蛊之术上心,原来也是个热切的人。”
我轻笑,没答。
雨休是不是个热切的性子我不知道,反正顾清风是了。
“少主,我听说那个虞如意已经坐上了鹤堂的掌柜了,且经营的还不错,手段也很强势,此事,你怎么看?”
我疑惑道:“什么怎么看?这不是好事吗,虽然她是捡现成的掌柜当,但也还算得力,淮音昨天还传信给我说事情进展不错呢。”
阿娆道:“少主,难道您就不担心她对您有二心吗?炎华宫那些产业我们大都是抽四成,有得还只抽三成,这鹤堂您抽得这么狠,竟要她们六成!这如今是才接手,虞如意穷途末路,为了得到鹤堂主事权她可以忍耐,可往后鹤堂做大了,她真正将鹤堂捏在手里了,那可就难说了。”
泡了这一会儿,果然感觉身体里的内力想是复苏了一样,开始缓缓在经脉中运转,我一边调息,一边道:“你且说一说。”
阿娆道:“你看,这虞如意一个女人,虽说是秉承夫君遗志来接手鹤堂,可她年轻貌美,往后家底丰厚了,难保不会有人上门求娶,若是她跟别人好了呢?会不会就把鹤堂交到了别人手里,或者自己有了私心,想要独吞鹤堂全部的利润?”
我道:“我观她心性坚定,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如此。”
阿娆道:“好罢,就算是不会改嫁,那人都是有欲望的,鹤堂可以说拢了北疆所有商贸的五分之一,这笔财富,粗略算下来都可以买下一个漫云城了。万一她不想纳贡,或者谎报账目,中饱私囊,怎么办?”
我道:“你这小丫头,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有淮音在呢,你以为他这些年在漫云城待着是吃闲饭的?淮音一人统管炎华宫名下所有正经产业,数年来从未出过纰漏,也无人敢算假账,其中门道可深的很,此事你自然不必操心,有他在,虞如意不敢乱来。
而且现在炎华宫在北疆的堂口也会渐渐发展起来,虽然更偏经商一些,但毕竟是有了我们自己的情报网,虞如意没那个本事糊弄过去,若真生了异心,杀了换一个不就成了?北疆这么多人,还找不出一个适合明面上打点的人吗?”
阿娆听完,颇觉有理,找不到话回击,半晌,才低声道:“少主,我只是比你小了半岁而已,根本不是小姑娘好不好。”
我笑道:“好,阿娆是大姑娘啦,今年十六,该嫁人咯。”
阿娆轻哼,“少主不是说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根本靠不住吗,怎么还想着把我嫁出去!”
我笑道:“男人靠不住要什么紧,我靠得住就好啦,管他是谁,只要我们阿娆喜欢的,都给你绑回炎华宫做夫君,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少主,你又拿我开玩笑。”阿娆帮我把洗好的头发盘起来,问道,“少主感觉怎么样?药浴泡的时辰不可太久,这会儿已经半个时辰了。”
此刻,我也已经调息完,敛了内息,只觉神清气爽,耳通目明,不知是内力恢复的缘故还是药浴的缘故。
我道:“内力已经恢复了,你出去吧,我自己穿衣裳。”
“好,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儿你先把头发烘干,我命赤溪从炎华宫拿来了一套首饰,给你戴上。”
说完,阿娆将那套衣服放在架子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