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青筠忽然问道:“当时你答应他了?”
朔诚被噎了噎,随即大声反驳:“当然没有!”只是他那迅速泛红的耳根和脸颊却在明目张胆地宣示者什么。
青筠不说话,一双凤眼微眯,直勾勾地盯着朔诚。
朔诚被青筠看的发毛,小声补充道:“是他自己主动出手救了我们,事后非得说我欠他两条命,要我以身相许的……我佩剑上那串红穗就是他留下的,说是、说是定、定情信物……”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朔诚连忙正了正神色,道:“我留着那个剑穗只是为了提醒我当初的耻辱,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将他斩杀于剑下而已!并非是、并非是想……”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越描越黑。
青筠打断了他,那几句难以启齿的话终于不必再说出口,“你为何就那么肯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你自己也说了,当时救你的是个男子,可慕黎却是女儿身,你确定自己没看错么。”
见青筠并非认定我就是那个人,我心下一松,默默地啜了口茶,没插话。
朔诚见自己说的话被兄长质疑,大眼一瞪,高声道:“我绝对不可能认错!当时在街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敢保证,她就是霍卿!虽然面容与五年前相比有些许变化,但是我绝不可能认错!”
“阿敏,小声一些。”青筠眉头微皱,提醒道:“这是青阳王府,耳目众多,你这般大呼小叫,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点事么?”
朔诚竟此提醒,这才稍稍安分下来,只是一双眼依旧盯着我。
我将杯子一丢,笑道:“怎么,这是讹上我了?我可提醒你一句,我如今已是青阳王妃,就算你非说这个人是我,我也不可能再与你有什么瓜葛了。”
说着,我撑着头,朝青筠抛了个媚眼,道:“王爷,你说,是不是啊~”
青筠的嘴角似乎抽了抽,却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
想是朔诚并不知道我与青筠假婚的的事,一张脸瞬间垮了,连饭也没吃,当场便离了席,也不知道是因为找到了自己寻找多年的仇人太过气愤还是发现当初调戏自己的男人变成了他的嫂嫂而接受不了。
他刚走不久,饭菜便都端了上来,我折腾了半日,有些饿了,懒得管那么多,执起筷子用起饭来。
想着青筠方才一口一个“阿敏”唤得十分亲热,我问道:“这朔诚既是你伯父的孩子,你怎的与他关系如此要好?”
青筠将下人都撤了下去,这才道:“他是朔州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最不受宠的,就因为他的母亲是个不受宠的妾室,所以在府中一直被人瞧不起。当初朔家所有的孩子里,只有他肯与我亲近,也只有他真心待我,到如今,我便也拿他当亲弟弟看待。”
“唔。”我咀嚼着一个虾丸,嘴里有些鼓,说不出话来,只好用鼻音应了他一声。
青筠仿佛在陈述着什么,继续道:“阿敏是个很好的孩子,也很优秀,别看他长得像个小娃娃,年初时已及弱冠,行过冠礼了。你不是也说当初望夫崖截杀去了三个护法么,阿敏就是弑神殿的大护法,邢放,只是当时他并不在总坛,所以没去。”
先前没来得及确认,这会儿听他再度提起,我道:“朔诚真是弑神殿大护法?”
就他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管得住人吗?该不会是青筠徇私,为了央着自己的弟弟所以才给了个护法的名头给他吧?
青筠像是看破了我的疑惑,道:“不错,阿敏是凭自己的本事坐上护法之位的。”
我正咬着一块金丝山药,闻得他接下来的话却被噎了一噎。
“他原本心性单纯,并不喜欢杀人,那时候只是为了帮我才会去弑神殿。可自那以后,他忽然开始发愤图强,逼着自己练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青筠靠在椅背上,声音沉静:“我查过你的背景,根据查出来的消息,你确实去过不少地方,江湖上不少宗门都有你的身影,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个叫霍卿的就是你。”
我吞下嘴里的山药,道:“说实话,我也觉得是我,只是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这样的事,若是你执意要为你的宝贝弟弟讨个公道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青筠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那个叫霍卿的人还是该恨他。阿敏自那以后性情大变,虽然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单纯活泼,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长大了。他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不再留情,对自己厌恶的人不再存善,变得越来越厉害的同时也越来越冷血……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这番话不禁让我联想起了阿娆,一时间有些感同身受,道:“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没有谁能一直做个孩子,他的路,他自己会选,自己会走下去,你又何必如此。”
就像阿娆,她现在不肯面对那些事,却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是无法避免的事,而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她扫平未来道路上的障碍。
青筠叹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他努力变强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要找到那个叫霍卿的人而已。”
“有一次,阿敏的一个属下替他取剑时不小心将剑掉到了地上,剑穗脏了,他竟然当场拔剑斩杀了那个属下。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就像疯魔了一样。那串剑穗就像他的命,连我都不曾碰过。”
这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干脆不说话,自顾自吃着东西。
青筠又问了一次,“霍卿,到底是不是你?”
我被问得不耐烦,两手一摊,“你说是那就是咯。”
“这么说……”青筠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真的是你吗?”
哎,想是青筠觉得我欺辱了他的弟弟,这会儿正恨我罢,若是有人这么对阿娆,我应该也挺生气的。
于是我实诚道:“我以前确实经常混入其他宗门,用过的的名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真要问我,霍卿是不是我,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信口胡诌的东西,谁能一直记着啊?”
青筠默了一瞬,道:“这么说,你以前做过不少这种事。”
我无奈道:“都说我记不清了,非得一直问一直问,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啊!”
青筠道:“你如今不过二八年华,五年前,也只有十一岁,那么小就知道送人家定情信物了?而且还是以男子的身份?当时阿敏也不过十五岁而已,你还真是下得去手。”
我翻了个白眼,道:“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我这个人呢,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就连身边的护卫都一定要挑好看的,管他年龄大还是小,只要好看不就行了?”
“不过,你说起红穗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我确实是买了一把红穗子,遇到我觉得好看的人呢我就送一串,至于送人的时候有没有说它是定情信物,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一把穗子至少二三十个吧,我可都送出去了,谁能记得究竟送给了谁。”
青筠低喝:“华子约!”
虽说此事是我做得不地道,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被这两兄弟轮番质问许久,这会儿吃个饭还被吼,任谁都没办法忍受吧?
而且,我的字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也就上回在大王寨顺口说了一回,倒是第一次有人敢这般唤我!
我心头躁郁骤起,不耐地把碗筷一丢,亦冷着脸看他,“朔寒,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我的字极少外传,就是不想什么人都这样叫我,你听懂了么?我不喜欢、也不允许别人唤我的字,希望不要再有下回!”
青筠轻哼一声,当场拂袖而去。
正好,这顿饭我也吃不下去了,索性大家都别吃了。我将桌案上的盘子尽数挥落在地,心情极差地回了思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