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此时正在和方敏敏吃着一大桌丰盛的午餐。
她们讨论了一下线数学作业的事情。
江老师给了全班一个共同的课题——“井滑猜想”, 并让他们写一篇论文，到时候以报告的形式在全班分组展示。
井滑猜想是线数学中一个经常被讨论到的但是论证不足的一个猜想，其内容是：将线数和线数的延展比作点面，当两个切面共同组成第三个切面，第三个切面又和另外的切面组成的切面, 以此类推, 会到最后这些切面之间会形成一个共同的但无法被验证的——公切面，它之所以叫做井滑猜想正是因为它从空间数学的角度是成立的，但是将这些简单的切面都代换成数据，那就完全找不到证实的切入点。
前两周的时间她们都在找有关的资料进行阅读, 但是奈何资料太少，大部分还都是英文版。
所以她们阅读的时间占了很大一部分。
两人此时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头绪, 因为这个猜想本来就让人没什么头绪。
试想一个被提出大概有差不多一百年的猜想现在能看到的资料都少得可怜, 可见它真的不具备可验证性。
证明这个猜想对于目前的她们而言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粥的想法是，可以从这个猜想出发, 联系其他的数学问题, 寻找共通的思路, 然后撰写和单个切面有关的论文。
公切面是没有被证明过的, 但是将目光放到更小层次上的单个切面上, 那可探讨性就很充足了。
“可。”方敏敏咬了一口帝皇蟹的肉，道：“这真的是在为难我胖虎。”
她抱怨了一下她最近在数学上遇到的水逆，说：“要是学数学能像催眠一眼简单就好了。”
听到催眠两个字，周粥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方敏敏立马住嘴, 义正言辞：“我错了。”
但是过了不久她又开始唠唠叨叨说了一些她最近遇到的问题，比如上次周末碰到了她的便宜未婚夫然后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
相处了一段时间，周粥发现这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有点话痨属性。
周粥有点诧异的问：“所以你被绿了？”
方敏敏摇了摇头，道：“这不是绿不绿的问题，我对这个渣男早就死心了，而且我当时身边还有一个男生。”
那场面……
“那你为什么生气？”周粥有点不明所以。
方敏敏咬牙切齿：“膈应呗。”
周粥对这类感情的纷争不太感兴趣，她天生就比较淡漠，虽然以前被很多人追求过，但是那时候她空有一个美貌的空壳，内里空空如也，她还真的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追求者是真的喜欢她的。
但是方敏敏不一样，她家里有矿，性格尚可，还学业有成，虽然考虑到她之前可能是个肥宅，但现在好这样了，那就是既定的事实啊。
哪怕是凭借着系统得来的，这也是她自己的运气，因而怎么看都是他的渣男未婚夫……
想到这里，看着气成河豚的方敏敏，周粥眨了眨眼睛，支着下巴道：“他配不上你。”
说着，周粥又想到了现在的自己，比起上辈子，她现在好像做了更多事情了。
学习数学，成为庆大的学生……这简直是她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
东西吃完之后，周粥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看到楚颂的问题，周粥想了一下，打字：【周末我都可以，那就辛苦阿姨了】
她之前是没想过原主的资助人和楚颂有这么一层关系。
甚至祁致和祁连风还是亲戚，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这个世界真小。
至于楚颂问的关于虚拟男友的问题，周粥没回，周粥的想法是，现在在现实生活中有了接触的话，她实在没必要对楚颂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了。
周粥问2020：“现在楚颂对我的好感值多少了？”
她记得上次好像只有97了，现在会更降低一点吗？
没想到2020回答：“楚颂好感值100”
？？？wtf？
周粥刚回消息，楚颂就显示在输入中。
楚颂：【具体一点】
楚颂此刻摩挲着手机的边缘，表情略微冷淡。
被用来录音和合成的电脑此刻正停在b站粉色的二次元界面，上面的标题，正是周粥昨晚毫不费力想出来的虚拟男友标题。
鼠标点击播放按钮，周粥冷淡中带着几分吐槽的声音就这么外放出来。
“……这个声音稍显油腻。”
“土味情话建议不要使用，因为是真的土。”
“高冷渣男不太符合我的想象。”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但是一边嫌弃，却又一边对那几个男生发了很诱人的语音。
楚颂在想，以前周粥和他聊天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心情。
虽然表现很甜蜜，但是……压根就没把他当一回事。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想到这里楚颂心情有点烦躁。
他穿着烟灰色的宽松单衣，将领口朝下拉了一点，在窗帘被严密拉上的房间内，皮肤呈现出一种冷调的白。
不远处的小烟灰缸里的烟头是他昨天熬夜录音的战利品，良好的彰显着他不规律的作息和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楚颂自由散漫惯了，但是……
年轻男人垂下眼皮看手机，墨色的瞳孔印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显得很没有情绪，
周粥：【这个周末……周六吧，周日我可能要找时间录视频，顺便直个播】
周粥：【帮我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哦师父！】
师父？
楚颂有点轻微的勾了下嘴角，不是太高兴。
楚颂：【可以换个称呼】
周粥：【？？？】
周粥：【叫什么？2991么？】
楚颂：【楚颂或者阿颂，我偏向后者】他缓慢打字，正欲发送，又折返回来缓缓删掉。
楚颂：【算了】
师父也是游戏里的称谓……放到现实的话，他们确实也才见过两面而已。
话题到这里结束。
将手机屏幕摁熄灭，楚颂又将电脑正在播放的视频暂停、然后关机。
做完这一切楚颂躺在椅子上发呆，等过了一会儿，一时冲动的情绪结束，他才恍惚想起，自己的录音文件似乎还没有保存。
于是又是一系列的起身，弯腰，开机等无意义的活动……
啧，烦躁。
…………
大概就在这个点，大家吃完饭没事干的时候，某乎关于周粥的瓜愈发肥了。
【如何评判逗猫主播小昼艹学霸人设一事？】
【这个年头主播都是人均985了吗？昨天我看直播发现有主播在谈域差，有图有视频，想问一下大家怎么看这件事？学霸人设可信吗？】
【先是见面会惊艳众人，后是打脸沈渠粉丝一炮稳定在逗猫王者区一姐的地位，来八一八这个叫做小昼的主播身后究竟是怎样的运营团队在维持？】
每个话题下面都是浏览点赞众多。
吃瓜观众/不明真相者/黑粉喜闻乐见，并且期待这个瓜越来越大。
而所谓的匿名大佬们关于周粥的分析基本上是这样的：
首先标准开头，写答案之前自爆身份。
【庆大数学系在读本科生不请自来，今天早上一睁开眼就在某乎上看到了这个大瓜，好不容易上完上午的课，现在趁着午休时间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和之前某位仁兄的看法所见略同，首先分析书架上的书……那些书看起来都已经认真整理过并且做好笔记了，而且书名我也仔细辨认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主播应该是在国内，毕竟上次见面会的时候她出现了，如果是国外的大学的话，那个时候应该早就上课了也不可能参加活动，而那些书的难度我来科普一下，作为国内最顶尖的数学系的一名本科生，我可能只能接触到其中的一两本书，其他的书我根本用不到，也看不懂，而且我查了一下国内其他数学系的教材和必读书目，基本上没有书架上的那些，因为那都是专门从事数学的研究者才需要看的，所以我对小昼是不是艹学霸人设这个观点不发表意见，但是如果作推测的话，我只能说以主播这么小的年纪，不可能会用得上这些书，除非她是传说中的天才，至于主播提到的域差，抱歉，庆大数学系本科生没学过orz】
这份看似理性分析逻辑分明的回答很快被顶到了最上面。
点赞和评论无数。
【庆大的数学系！答主牛逼！我不关心什么主播圈的事儿，一觉醒来看到某乎被这种话题占据挺悲哀的，不过大佬还在，我放心了，那些跳梁小丑都滚一边去吧】
【中国有句老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直播随便艹的人设被分析贴了吧，百因必有果】
【所以这回小昼能凉吗？一个小小的王者主播，估计初中都没毕业，为什么我能天天在各种地方看到她的名字……是买了水军吗】
【哈哈哈哈哈营销主播，公关团队了得，现在的社会都是这样，网上受众低龄化，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我看还是要有点判别力，知识才是永远的宝藏】
某乎评论的画风和微博有截然的差别，不同于微博上那种人的话不多说上去就是喷的画风，某乎的秉性是有风度的开嘲，嘲到一半还不忘来一段人生哲理。
实际上这种高级内涵比微博上面那些话脏无脑的喷子们来的更让人膈应。
一个个都是高姿态的，明明嘴上说着我不想听不想看，但背地里一个个吃瓜吃的比谁都开心，你们懂什么，这叫做——深度瓜。
除了这位庆大的答主之外，还有一些专门搞公关的大佬分析小昼事件在营销上的可行性。
一个个也分析的头头是道，笃定周粥就是买了营销团队，从一开始的在b站吸引粉丝，到逗猫见面会，再到沈渠事件——每一个环节都处理得太完美了，完全不像是一个新手，那些公关甚至将周粥这个直播风格都深度解析了一番，表示她完美迎合了当下女性的想要在王者中证明自己的心理，同时也不会过于绿茶，还能够以优越的少女音和打野操作吸引到一大部分男性粉丝，总结——周粥背后有团队，有资本运营。
基本上没有帮周粥“洗地”的。
大部分吃瓜群众对于周粥这次直播事故的观感就是——“装逼转过头了”。
而在某乎这样一个酷爱装逼的舞台里，这样是必定会遭受群嘲的。
这又不得不夸赞一下当初最先将周粥的直播录屏链接发到某乎上的人，她选择了一个正确的平台。
如果是先在微博上面，可能一群人只会说觉得好酷，或者问这是真是假，要么就直接开喷，绝不会这么快速的将周粥扒了个底朝天并且看上去完全没有可洗的余地。
魏一见作为网瘾少年，无聊时刷到了这些分析贴。
只不过和网友们的意见相左，毕竟他和周粥见过面，而且也知道周粥是沪旦的学生。
他脸色怪异的翻看着那些看上去公平公正公开的打着分析旗号的指责，甚至还在一些回答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我也是小昼营销大军中的一员啊。”
魏一见砸了砸嘴，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们所谓的营销团队就是我一人么？”
虽然最近因为比较忙般周粥代播的时间短了点，但是魏一见直播间以及直播间里的沙雕粉丝们还是心怀热爱的。
他眼看着这场讨伐的阵仗越来越好大，他心里的怪异感也就越发足了。
而且魏一见还觉得：周粥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以前哪次风波魏一见不是为周粥提心吊胆，但最后人家不仅每次都解决了，还解决得像是按照教科书的公关方案来的一样。
想到这里，魏一见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思忖着，他又想到了自己那个时候和周粥见面的场景，在那之前，魏一见一直觉得自己的理想型是肤白貌美小萝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天知道上次逗猫见面会魏一见一大早就定好闹钟醒来看直播，虽然早就和她见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看她，脑海里会自动描摹出她的轮廓，魏一见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但可以肯定的是，魏一见挺喜欢周粥的。
而那次现场直播周粥的眼睛不小心露出来的时候，魏一见也愣住了，他的胸腔在砰砰的跳着，不受控制，然后走到洗手间看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虽然现在直播的时候魏一见很放得开，开口闭口就是“我不要蓝我要你”，各种变声器和粉丝语音信手拈来，将游戏里的小哥哥撩的团团转，奶声奶气，就算是用男声撩人也会被人夸好可爱……
但谁能想象得到，他私底下这么纯！情！呢！
魏一见有点悲伤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吃所谓的假瓜。
等这瓜发酵到一定程度之后，微博上开始跨平台吃瓜了。
有人将这些某乎的言论转发到了微博上去，配文：【这瓜保甜】
微博那些潜藏的昼黑们又开始行动起来了。
可惜就可惜在周粥没有微博账号，大家都找不到一个地方来黑她，只能建立超话，话题，各种嘲讽。
【哈哈哈哈哈糊穿地心吧你个绿茶】
【这下爽了，昨天还露手呢，被粉丝吹彩虹屁吹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吧】
【我看你还有什么解释，王者打的再好又怎么样嘛，人品不行】
而周粥的粉丝们奔走相告，在各大平台上力挺着周粥。
只可惜这次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整个网络的舆论好像都朝着不利于周粥的一方面倒。
毕竟伪造学霸身份这种事情不像是圈内主播结下梁子双方粉丝互喷，但凡吃了瓜的人都觉得周粥太假，这次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反转的余地。
但尽管如此，那些真爱粉们也不相信周粥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从平常直播的种种细节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是一个很在乎别人对看法的人，而且性格比较刚，完全没必要不带脑子的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且人家为什么是主播就不能是学霸了，大家对直播行业歧视这么大吗？
但是这种维护周粥的言论往往被群起而攻之。
【果然粉随主播，nc】
【我是路人，看到这种石锤觉得很惊讶，但是看到有人还在洗我觉得更加惊讶……】
【建议京电赶紧把这些人封掉吧，不要再污染网络大环境了】
而周粥上完一天的课，对发生的这一切丝毫不知。
直到走路回去的途中点开手机屏幕，看着微信小图标延迟般的疯狂抖动着。
一堆网友给她发来了“贺电”。
而王者吃鸡的群也炸了，大家都在群里疯狂艾特她，其中不排除有一些人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说话的，毕竟同一个平台，同一个王者区，大家可都是互相竞争的对手。
这眼见着周粥要被石锤黑凉了，他们说不高兴不幸灾乐祸那是假的，但是当着大家的面，这些人也只能好心好意的提醒周粥，一副热心网友的样子。
谢盈盈看着一些人阴阳怪气的发言，气不打一出来，于是私聊周粥先别在群里说话，怕有有心人截图发到网上又引来祸事。
周粥过马路的时候盯着手机看，还在想究竟发生什么了，没注意到绿灯变红灯，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后面驶来，周粥一抬头差点被撞到，尽管反应过来迅速后退，还是不小心被擦了一下手臂。
现在天气回暖，周粥穿得薄，当即感觉手肘的部分一阵火辣辣的疼。
而撞到她的车辆已经迅速驶离现场了。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锅，于是周粥忍着疼痛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观察着车辆，迅速走完了斑马线。
回家后她用毛巾简单的冰敷了一下自己的手肘，随即便趴在床上认真的梳理起这次她被爆出的假瓜事件。
越看到后面，周粥越觉得好笑。
同居男友都出来了？
现在的网友都这么神通广大的吗，就是摄像头倒了露出一个书架的一角而已，都能引起这种轩然大波。
想着，周粥翻了个身，对着那一整张书架拍了一张图。
然后进入了自己的猫吧直接发了出去，配字：【上次摄像机倒了没拍到全部，这次再给你们看一下，清晰度还可以吧，双击基本上可以看到书名了~（嘻嘻）】
但见图片里露出一整面墙，书架两边各摆了一盆绿植，看上去有点清新规整的味道。
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和数学有关的书籍，除了上次露出的一角之外，还有各种全英文的书籍。
这些周粥基本上都看过了，而且是恶补的那种。
本来她没有微博，大家都在猫吧等她表态。
这下这条消息一发出来，引战的意味十足，又带着点绿茶的味道。
吃瓜人群一时体会到了昨日魏明明粉丝在周粥直播间体会到的那种恨得牙痒痒的感觉，明明她也没怼谁，那种语气，那种末尾的波浪线和小表情，就是让人很生气。
发完这条微博，周粥从床上起身下楼喝水。
中途又碰到陆怀柔。
看到周粥脸色苍白的样子，陆怀柔皱眉问了两句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周粥实话实说。
“被车撞到了？”年轻男人脚步微顿，“撞到哪里？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周粥摇头，表示只是擦伤，就是有点痛而已，但是陆怀柔语气挺严厉，毕竟是周汝海把周粥托付给他照顾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责任在他……
周粥不得已只能坐到沙发上将卫衣袖子捞起来给他看。
陆怀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银边眼镜带上，有点长的头发滑到眼镜中央，又很快被他拨开，对着灯光仔细看她的伤到的地方。
下一秒目光微凝。
少女的卫衣挽到手肘以上，但见她手臂的皮肤白皙水嫩，惟有手肘部位肿的老高，并且泛着青紫色，还带着点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十分钟后，在陆怀柔忽如其来的“家长式”威压下，周粥被他开车送去了医院。
而这个时候涌入周粥猫吧的吃瓜群众：
【哈哈哈哈哈哈我当场笑出声，从某乎来的，没想到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奇葩的人】
【还艹学霸人设呢，我看到时候你的公关团队怎么圆，大概这就是猪队友吧】
【呸，赶紧糊穿地心，别搞这些骚操作，明年今日看你的直播间还在嘛（狗头）】
坐在车上的周粥翻了翻这些评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她单手打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平常心~】
然后随手配了几张她在庆大上课路上拍的图片，有一张正是庆大的校门。
论阴阳怪气，她还没输过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