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爷爷的信很长,最后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对了,还有我自己,我觉得我好像恋爱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像看到了春风,那时阳光正好,她穿着一身校服,手里捧着一本徐志摩先生的诗集,长发飘飘地朝我走来。我对她笑笑,她也对我笑笑,然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甚至连最后的落款都没有,奶奶觉得,一定是小舅爷爷在百忙之中抽空写的,或是写到这里的时候,他遇到了什么必须中断的事情,便没有继续写下去就把信给寄出来了。
总之看完小舅爷爷的信,奶奶的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时间过得真快,就连秋平都开始恋爱了。”
爷爷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是啊,那个臭小子,希望他也能像我们一样幸福吧。”
说着,爷爷和奶奶不约而同地朝着正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大伯父看去,两个人一同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可是这样安逸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当时全国各地争放高产卫星的局势下,垦区也最终没有坚持住实事求是的真理,决心好好表现一下,在全国人民面前露个脸,给北大荒争个光,开始齐心协力搞炼钢,而这项事业的直接后果就是叫奶奶失去了工作。
由于技术匮乏,和原材料不足,练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用,不过是一块儿废铁疙瘩,上头决定响应国家号召,大搞公社化运动,号召大家集体吃大锅饭,过公社化生活。
“各家各户把自己的铁器交到公社来,咱们齐心协力搞炼钢。家里有余粮的也都交到公社来,以后都吃大锅饭了,另外下个月初每家需要交的柴火也别忘了,每人三棵树,交上来才有饭吃。”
镇上的广播里一天到晚就放的这些东西,奶奶单位的大师傅一边叫人把锅给扒下来,一边说道:“这几百号人,就那么两三口锅煮饭吃,能吃饱才怪。再说还有这么多在押的劳改犯,竟然连咱们的锅都要拆,这不乱了套了吗?”
立时有人应和道:“是啊,也不知道所长是怎么想的?非要跟林业局的那帮人套近乎,还响应号召叫咱们也一道去砍树,还不能砍林业局的树,这不是明摆着在拆镇上的台吗?”
自从有了大伯父之后,爷爷也考虑过叫奶奶专心在家里照顾大伯父,可奶奶觉得家里添了人口,就更不能再少一份收入了,于是便每天背着大伯父去上班,好在大师傅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再加上奶奶平日里也很勤快,并没犯过什么大错,也不和奶奶一般计较,所以奶奶心里是感激他们的。
如今听了大师傅和同事的牢骚,奶奶便忙提醒道:“领导自有领导的打算,咱们这些做事儿的,就只管按照领导的吩咐,把事儿做好了就成吧,俗话说得好,说多错多,祸从口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大家伙儿心里要有什么不好受的,最多关起门来和自己枕边人说说,再别往外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