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萍顿住了脚,忽然想到了送姚飞捷走的那天晚上姚飞捷写的那首诗,世上谁人肝肠断,我取云上梦里眠,他是在告别吗?
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相送?姚飞捷向来是聪明的,只是,却总喜欢做糊涂事。不然,一定能见到阿芷的孩子薄康的。
阿芷,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薄康出生之后,就忙着婉淑公主和长安郡主的事然后是慎思殿,还没有见过她,而她又在坐月子,不如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去薄府看看。
梁清云站在门口看着梁清萍在走廊发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叫了她一声:“姐!”
梁清萍猛抬头,像回过魂来,问:“什么?”
“姐,你看这案子我也破不了,你也没什么头绪,要不然都交给姐夫吧?啊?”梁清云挠头,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
梁清萍哦了一声,“你去找他吧!”
梁清云高兴的往外跑,走了几步才站住脚回头:“姐,你说真的?”
梁清萍没理他,自顾自的发呆,梁清云大声的叫起来:“姐,你不会愁的脑子都坏了吧?不行,我得赶紧去!”
梁清云跑到太极殿的时候,孟文宣正批改奏折,因为看到了不满的,孟文宣抓起来折子一把甩了出去,正正砸在梁清云的脑门上。
“哎呦!”梁清云捂着脑袋蹲下,“疼死我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一个跟丢了魂儿一样,一个就乱发脾气,可打死我了!”
“滚!”孟文宣骂道。
梁清云呆住了,怔怔的看着孟文宣:“姐夫,我就说说而已啊——”
孟文宣这才抬头,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慎思殿后湖的案子你找出来线索了?”
“没······没啊!”梁清云结结巴巴的道,“还没呢,那个骨头不好拼······我姐说,这事儿不好弄,让我来找你!”
“你姐姐呢?”孟文宣的重点只落在了梁清云说的“我姐”两个字上。
“我姐?她在长秋宫啊,刚才那个什么婕妤找过她了,然后她就不想理我了。大概,这两件事有那么点关系?”梁清云捻着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小。
“婕妤?”孟文宣托腮,后宫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她去找如意做什么?还惹了如意不高兴?那现在去找如意是不是会被牵连呢?
孟文宣伸手叫了高启过来,贴耳说了什么,高启点了点头,出了大殿支了徒弟全福跑一趟,然后折返回来。
梁清云默默的看着孟文宣主仆二人,心里盘算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全福跑到长秋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出去赏花了,大宫女红筝倒是在。
全福立刻贼头贼脑的凑了过去,“红筝妹妹,这皇后娘娘去哪儿赏花了啊?”
红筝忙着整理梁清萍用过的针线筐子,手上不闲着,头也没抬:“少监来,是有事禀告?”
“那倒也不是。那个,这两天不是出了慎思殿那事儿嘛,皇后娘娘这边忙翻了天,皇上那里也不好过,可偏偏有那不长眼的人愣往前撞,你说是不是?
今儿就有人写了不招圣人待见的折子,让圣人生了好大的火。我来,就是看看皇后——”
红筝抬了头看他,“少监是想皇后娘娘去劝劝圣人?”
“额,这个······好妹妹,你会错了我的意思,我——”
“今儿郝婕妤来过,皇后娘娘就说了一句话,郝婕妤还真是皇上的好婕妤。少监可以回了。”红筝复又低下了头整理线团。
全福一噎,灰溜溜的跑了回去,这皇后娘娘身边的秀文姑姑走了,她身边也还是不缺口齿伶俐啊!咱这嘴怎么就这么笨呢?
全福跑了出去,梁清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红筝忙站了起来,小心的问:“娘娘,这样说,真的没问题?”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宫顶着呢。去传话,本宫请她们去赏花,另外,楚文馆下了学,让他们三个也来。”梁清萍抬了一抬下巴,当先走了出去。
红筝应诺,忙找人去四下传话。
站在日光下,梁清萍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石榴裙,七彩线绣了比翼鸟,栖息在梧桐枝子上,一双眼睛活灵活现。
各宫的主子过来,随着梁清萍走遍了整个上林苑,梁清萍赞一句,哪怕是根狗尾巴草她们都能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仿佛多么稀罕的珍宝似的。
梁清萍顿时更觉得乏味,索性进了那日夜审众人的梅林旁的小亭子里。
亭子不甚大,只刚好够梁清萍和她的左右随从进去,其他的人想要进去却也没有一点落足之地。
外面的太阳愈发的大,梁清萍微微眯着眼,瞧着外面忍不住举起宽大的衣袖遮阳的妃嫔和随侍。
郝婕妤站在最前,立在台阶下,梁清萍能看到她的脸,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梁清萍盯着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或者是谁给了她勇气,让她敢来长秋宫说想抚养二皇子。
过了一刻钟,外面就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梁清萍喝了一口茶,托着腮看着门外。
在阳光的照耀下,外面明亮的与这里仿佛不是一个世界,外面的人如此鲜活,仿佛都忘了几个月前,就在这里,有人死在她们面前,鲜血就溅在她们身边的梅花上。
“母后!母后!”长乐公主孟月明的叫声传来,格外欢快。
梁清萍站了起来迎出去,远远的看到孟月明穿的像只花蝴蝶一样跑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紫色衣袍,一个墨绿衣裳。
“母后,你看,先生夸月明的字写的好呢!”孟月明扬着大大的笑脸,从众人面前跑过,粉色百花穿蝶衣裙上带着热闹喧嚣和阳光温暖。
郝婕妤微微转过身,盯着她,身子开始轻晃,梁清萍已经走出门来,将女儿抱了一个满怀。
“母后,你快看!”孟月明从怀里掏出叠的方方正正的宣纸展开给梁清萍看,字写的不多,已经有了字形,于风骨上却略有欠缺,但能做到形似,已经很好了。
梁清萍认真的点评了,孟月明已经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喜滋滋的站在梁清萍身前。
孟龙渊和孟文宣这才走到了亭子前两人行过了礼,各个妃嫔又给东宫行了半礼。
孟龙渊面无表情的请她们起身,然后立在了那里等梁清萍发话。
梁清萍却先道:“今日春光正好,所以本宫想着请各位出来赏春,以免辜负了美好韶光。不知诸位作何感想?”
“能与娘娘一同出来赏春,自然是极好的,只感觉娘娘一来,这上林苑的花都更娇艳了几分呢。”
“娘娘恩典,婢妾等荣幸至极。”
······
几个伶俐的世家女子当先站了出来道,她们已经入了这深宫,又没有圣宠,自然要抱紧皇后的大腿。
“安南,你觉得这上林苑风景如何?”梁清萍没有理会溜须拍马的众人,只问垂着头立在阶下的二皇子孟安南。
孟安南咳嗽了一声,左手抬到嘴边又放下,“回母后的话,儿臣以为,春来百花争艳,母后垂怜,移步前来,是这上林苑的荣幸。”
“哦?原来安南是这样认为的。可惜本宫只是匆匆走了一遍,只怕是没能好好观赏。
安南走了一路,可有入眼的?差人挪到你的新居所去。对了,安南可有想搬去的地方?”梁清萍笑语宴宴。
孟安南愣一愣,慎思殿后湖的事出了那么久,皇后若真有心让自己搬出去,早就该开口,如今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
“母后既然开了口,皇弟只管回答就是。宫内空闲宫室尚多,定有合乎皇弟心意的。”太子孟龙渊开口道,他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儿臣想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好让儿臣能静心读书。母后和皇兄应当也知道,儿臣天资愚笨,要跟上夫子的课程,就得多下功夫。”孟安南笑着回答。
“那不如就选在文心殿,前几日我正好转到那里,见那里安生的很,离慎思殿也近搬起东西来也方便,就是不知道皇弟喜不喜欢?
不然,我先陪皇弟去看看?”孟龙渊抬起了头,嘴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孟月明转头看看孟龙渊,又看看梁清萍,再看看孟安南,不知道的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严肃,松开了梁清萍的手,朝着门外跑去:“母后,月明要去找父皇了!”
孟安南也很快答应:“能让皇兄说不错的地方,就一定是不错的。那我今日回去就让人着手收拾东西搬过去。”
“那里久不住人,虽然有宫人打扫,未免懈怠。红筝,派人去盯着,等那里收拾妥当了再请二皇子搬过去。”梁清萍看了红筝一眼道。
红筝离开,孟龙渊借口去看孟月明离开,孟安南跟着梁清萍在上林苑用过饭才离开。
等到入夜,孟安南就搬进了文心殿。
文心殿说离慎思殿不远,离东宫也很近,差不多还是一墙之隔的距离,也就是说,他还在东宫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