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另一男子小声嘀咕道:“你想想啊,肯定不是我们这届新监生是第一次被他这样耍,前人定也有不平的人想要向圣上禀明此事,可如今这老头依然生龙活虎地站在这儿,那不就说明了即使你状告了,又有何用?圣上都不管,我们又能如何?”
“这老头,真是一手遮天,权势过人!”被劝告的男子小声嘀咕了几句,也是知那学子说话句句在理,便也闭嘴不出声了。
老混子咳嗽几声道:“你们若是想不玩的,可以啊。”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老混子又道:“不玩的,日后不用再来国子监了。”老混子得意地笑了笑。
众人虽是一脸怒意,却都沉默着。
这老头说了算,他们反抗又能如何?反而没有好下场。
老混子精明的视线扫过众人,见众人皆是一脸愤愤不平,却使劲憋着,好像这样就能说明他们有多深明大义一般。
独独荀琯一人低垂着眸慵懒地站在那儿,对老混子所说的事,都不甚在意。
老混子不由多看了几眼荀琯,微微点了点头,临危不乱,能成大器。
荀琯若是知道此时老混子的想法,怕是会很无语,毕竟她当时只是太困了,实在忍不住打瞌睡罢了。
老混子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炷香来,对着众人道:“现在开始。”说着,就点着了手中的香。
众人皆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纷纷涌向那堆酒壶,急忙开始挑选,一刻不停。
不少人先是拿起酒壶左看右看,不知该怎么办,往酒壶内看,又黑漆漆一片,看不见底。又因为里面装着酒,摇晃也摇晃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凭借着运气和直觉一个接着一个往下选,时不时瞄瞄正燃着的香,手脚很快,生怕最后选不到银子的是自己。
荀琯双手环胸,慵懒地靠在一旁,面色平静地望着忙碌的众人,似乎无所畏惧。
柳子然边挑选边跟荀琯搭话:“你怎么不选呢?若是没有找到银子的话可是要买酒呢。你也知,这玉子酒何其难求。”
“嗯。”荀琯点点头,“我不想动,大不了就买了这酒,再难得也不是得不到。”
“时间已经过去不少了,我已经看过了几十壶酒,都不曾选到有银子的,这么下去,怕是也很难找到。”柳子然叹了口气。
荀琯闻言,嘴角勾了勾:“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快速又准确地找到,想不想听?”荀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柳子然挑眉,笑着道:“当然想听,只是,你要让我做什么?”
“嘿嘿,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老混子喜欢喝福仙楼的玉子酒,我嘛,没有这么奢侈,比较喜欢喝鹤云轩的梅子酒。”荀琯停下来,一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柳子然。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柳子然失笑,些许无奈道:“鹤云轩的酒也很难得啊。不过,相比玉子酒来说,总算好了很多。”
柳子然点点头,“行,我答应你。”
荀琯凑到柳子然耳边,二人正悄咪咪地说着什么,引得不少人回头望去,心中都好奇这二人说得快速又准确的方法是什么,却又不敢厚着脸皮问。
老混子自然也主意到了荀琯这边,饶有兴致地想着,这女子怎么没有去选酒?倒是一副懒懒散散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他反而有点好奇这人说得方法是什么了。
老混子把手中喝剩的酒壶丢在地上,走到荀琯面前问她:“你怎么不去选酒?老夫可以当作你藐视我才不选的酒,如此,你可是要被逐出国子监的?你不怕?”
“先生如今可谓是潇洒行天地间,连高高在上的那人都不怕,我又怎么会怕?”荀琯眼神清澈明亮。
老混子哈哈一笑,苍白且布满褶子的手扯了扯白须,道:“你倒是比较清楚老夫,也算个不怕事的丫头。日后若想别这么早见棺材盖,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对方各有所指,心中各有数。
荀琯点点头,以示应允。
“你这么轻松随意,想来也是胸有成竹,既然你都不去选酒,何不告诉老夫你可有什么准确快速的好法子?”老混子嘿嘿一笑,双眼眯成一条缝,眼里闪过精明。
荀琯嘴角扬起,笑得一脸柔和,细看却会发现表面下还隐藏着不怀好意和狡黠。
“不行啊先生,若是告诉你了,日后你怎么折腾,啊不对,怎么与下届新生一同寻乐?”
“寻乐的法子有很多,不在乎这一种。”老混子继续嘿嘿地笑。
“先生真想知道啊?”
“嗯。”老混子迫切地点了点头。
“说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亲自演示一番,最后找到的银子还得归我。”
老混子闻言,面色犹豫,最后咬咬牙道:“可以。”为了他的好奇心,他就忍心割痛这二十两银子吧!
“学生我初来乍到,听闻京城中福仙楼的玉子酒极其醇香,一直想取一壶来品品,只是学生没有这个能力。”荀琯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老混子双眼瞪大,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行吧行吧,老夫届时给你取一壶玉子酒来。”
“学生只想品福仙楼的。”荀琯笑了笑,道。
老混子复杂地看了眼荀琯,心中不是滋味,没想到他心中的想法竟又被这女子识破了,真是好心疼他的好酒啊!
“知道了知道了。”老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倒是赶紧给我演示一番。香快要燃尽了。”
“先生先借给我一个空酒壶。”荀琯笑眯眯道。
“你真是多事!行行行,给你。”老混子一脸嫌弃地抛给荀琯一个酒壶。
荀琯稳稳接住酒壶,微微一笑,站直腰,向一堆酒壶走去。现在酒壶也已经被选的七七八八,所剩不多。
荀琯与柳子然相视一笑,柳子然便给荀琯腾出个位置来。
只见荀琯弯腰从地上捡起十来个石子,围着一地酒壶转了几圈。
老混子不禁纳闷,这就叫快速又准确的办法?不会是要靠运气抓阄吧?
荀琯停在某处,盯着那处酒壶看了大概有几秒后,只见她手一扬,衣诀翻飞,十来个石子从她手中飞出,每一个石子都是快而准的朝各个酒壶射去,稳稳撞击酒壶中心,“瞪”一声,清脆的碰击声同时响起,颇像拨弦之声,悦耳动人。
荀琯这一小动作吸引众人望来,纷纷疑惑,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找不到银子,怨愤了,想要砸碎酒壶吧?这老混子还不得气的跳脚。
老混子却是一瞬间恍然,原来如此啊。以声色辩物。不同的物体,不管是酒水或是清水,甚至里面装了银子,都具有不同的音色,这女子正是以敲击之法以此来辨别这里面的极其微小的不同之处。
荀琯面色淡然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声,恍若置于无人之境。
她接着左手拿起向老混子借的空酒壶,右手拿着被敲击过的酒壶之一,迅速倒立着向上抛起。“哗啦”一声,酒壶中的水成柱状急急流向于地。荀琯手腕轻柔地翻转,空酒壶恰到好处地稳稳接住急流而下的水,竟是一滴不漏。
众人一脸惊愕地望着,似乎明白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
老混子摸着白须的手不禁一用力,扯到皮肉,吃痛低叫一声。面色虽保持着平静,眼内却闪过微不可觉的赞赏与了然之色。
荀琯见接住的水清清白白,便知这只酒壶里是没有藏着银子的,紧接着,荀琯一下子按先后顺序接连抛起十来个酒壶,左手持空酒壶,一个接着一个的接急流而下的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啪嗒”一声,荀琯右手空酒壶落地。
那一炷香也恰好燃尽。
“一滴不漏,如何?”荀琯把左手中装满着好酒的壶递到老混子面前。
老混子哈哈笑了几声,不禁赞扬道:“原来如此,你倒是聪明。能做到以声辩物,且能以倒立之法取得水而不漏,迅捷而猛,丝毫不拖泥带水,可见这耳力眼力以及武功底子都是极好的。
只是,你只做到不漏,银子你可没有取到。”
“先生眼神不太好使啊,适才我抛壶接水时想必看得不清。”说罢,荀琯微微握住的右手张开,二十两银子赫然静静地躺在荀琯手心中,因是在水里浸过,又在日光下,银子泛着淡淡闪闪的光泽。
老混子摸摸白须,哈哈笑了几声:“不错,这办法的确快速而又准确,只是极其考验功力啊。”顿了顿,又道:“那看来老夫倒是不用担心你们会将此法传出去,老夫因此无法折腾下届新生了。想来,他们是想用也用不了。功力不行啊。”老混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先生过奖了。”荀琯淡定地把银子揣在怀里,向老混子施了个小礼。
“那其余人等可有取到银子?”老混子高喊一声,像惊雷般炸醒还处在愕然惊叹中的众人。
众人闻言,取到银子的人泰然自若还颇显得意地拿着银子走到老混子面前,至于没有取到的则是手忙脚乱地站在原地,想着还能多选几个酒壶,看看能不能最后时刻找到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