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梁浅的坚持下,她们最终还是到了沉姨娘之前说的城隍庙,本以为沉姨娘会来的更晚一些,却没想到她们刚停下,门外已经响起一声咳嗽声。
“你是,沉姨娘?”谢梁浅略有些犹豫的望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女人,虽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苍老,但那张瘦骨嶙峋的身子以及满是皱纹和斑点的脸依旧让人心惊。
娘亲身边的一等丫鬟都是在安平侯府和娘亲一同长大的丫鬟,算年纪今年不会超过四十,但现在,这位沉姨娘已经老的两鬓斑白,再无当年神采飞扬。
“奴婢,是!”沉香沙哑的点头,她一眼就认出和林芃悠五分相似的谢梁浅,整个人怔住,唇角蠕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半分舍不得松开,这样的光景显然让丁香和桔梗心头酸的厉害。
倒是沉香,回过神,从门口踉跄又快步走到谢梁浅面前,眼眶含着热泪,双手伸着想要摸谢梁浅的脸,但生生停下,身子微微颤抖,“没想到,奴婢还能再看见小小姐,奴婢竟还能再看见小小姐!”
“老天开眼,听见了奴婢的祈求,小姐,奴婢见到了小小姐,奴婢...”沉香登时话也再说不下去,对上谢梁浅的目光,骤然跪在地上,羞愧的低头,颤声道:“不,小小姐别看,奴婢这般样子,污了小小姐的眼!”
“没有,没有!”谢梁浅连说两句没有,眼睛落在沉姨娘脖子上隐约露出的鞭痕,瞳孔一痛,心头浮上滔天怒火,弯腰将沉香扶起来。
谢梁浅的手刚刚碰到她,沉香下意识的缩回手,肩膀惊惧的颤抖,一滴泪从沉香的眼眶砸下来,落在地上,“奴婢脏,不敢脏了小小姐,奴婢脏...”
“你...”谢梁浅鼻尖猛地一酸,呆呆的望着不断重复那几个字的沉香,心口浮出深深地痛意。
这是她娘亲身边的一等丫鬟,安平侯府健康无忧的长大,本该带着娘亲的祝福和丰厚的嫁妆嫁给自己想嫁的人,成为最幸福的人,可是如今,她却跪在这,嘴里说着自己脏。
沉香的头发已经乱糟糟的没法打理,为了见她,沉香努力用一根树枝将头发盘成一个完整的发髻,但却因为头发太过枯燥,连基本的塑形都做不到。
沉香的身上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但衣服上却有着破洞,虽然她努力的想用其他的布将破洞堵上,但显然她可能连一块破布都没有!
堂堂侯府夫人的一等丫鬟,从安平侯府走出来的丫鬟,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积聚的愤怒在谢梁浅的胸口燃烧,灼的她眼眶发红,她就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着沉香,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小小姐!”沉香被吓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张的对谢梁浅摆手,焦急的望着谢梁浅,沙哑道:“您别生气,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生气!”
“黄员外家,在哪!”谢梁浅低沉的直起身子,抬起手擦了脸上的眼泪,冷声问道。
沉香怔住,也不知道谢梁浅问这个干什么,还是丁香反应过来,对谢梁浅回道:“城隍庙往东三十里,村头小姐曾见过。”
“黄家起家靠的生意,和官府的关系也只是勉强支撑,内里账簿一定有问题!”丁香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很好!”谢梁浅红着眼扯了扯唇,赞许的对丁香点头,她很喜欢聪明人,丁香虽然先前背叛了她,但显然脑子还是够的。
“谢府办差,县令也该做些实事!”桔梗被谢梁浅培养到如今,这点眼力见自然有的,察觉到谢梁浅想做什么,犹豫了一下,按住宁侯府的令牌,换上谢府的木信,递给丁香。
丁香对桔梗微微点头,很快接下,就要出门。
“等一下!”沉香慌张的叫住丁香,惊恐的瞪大眼,对谢梁浅低声问道:“小,小小姐您想做什么?”
“您想要替奴婢报复黄家?不,不,小小姐,奴婢求您,别这样做!”沉香跪着朝谢梁浅走近一步,连连摇头,眼里满是祈求。
谢梁浅没想到沉香会拒绝,抿紧唇,盯着沉香毫不作假的脸色,沙哑问道:“你不想?”
“奴婢不想!”沉香连连摇头,对谢梁浅使劲磕头,呜咽道:“求小小姐莫要针对黄家,求您了!”
“他们将你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吃尽苦头,你不恨他们?”谢梁浅双手握拳,咬着牙盯着沉香,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沉香身子猛地僵住,随后剧烈的颤抖,哽咽又阴冷道:“奴婢恨!”
“奴婢恨的日日诅咒,恨的用自己的血肉填写咒文,恨不能吃了他们的肉,扒了他们的皮,吸光他们的血,最后他们的骨头都要连着筋丢给野狗!”沉香嘶吼的开口,强烈的恨意充斥着她的每一个神经,落在谢梁浅的耳里,激起了前世的血海深仇。
四个人的眼睛都已经猩红,沉香却忽然颓废,身子无力的栽在地上,双目无神,呢喃道:“可是黄家若没了,那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