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入凤仪宫的时候,里面已经有挺多外命妇了。见了她,都起身施礼:“太子妃。”
夕婧酥颔首致意。
夕婧酥在座位上等了不久,皇后就被人扶着出来了。皇后与楚帝的容貌都是中上之姿,岁月洗礼下更是爬上皱纹。再精致的妆容,都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纹路。
夕婧酥也不知道,皇后与楚帝,是怎么生出言兮那般天姿绝色的。她的容貌是遗传了母亲,可言兮的父母,显然都算不上风华绝代。
皇后一出场,命妇们都自发地排成两行队列,熟能生巧地行礼。
夕婧酥站在右上方拜了下去。皇后免礼后赐了坐,夕婧酥也就顺势坐在垫了锦缎的木椅上,她坐姿看上去很端庄,实则非常放松。
她已经做好又要听半个时辰的长篇大论的准备了。
谁知这次皇后说的话竟意外的精简。夕婧酥还没坐热乎,皇后就一抬手,宣布散会。
夕婧酥如获大赦般就要离开。
她的耐心向来很好,某些事情除外。比如听三从四德的时候。
师傅不曾教过她这些,夕婧酥骨子里也叛逆,学不来那等“以夫为天”的说辞。她敬言兮爱言兮,但绝不会因此就丧失了自己独立的人格。
偏偏皇后每次讲的都是那一套。
夕婧酥正要走,却见皇后把目光投向了她。
夕婧酥:……完了,看来是要留下她单独问话。
皇后嘴巴动了动,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婧酥,墨儿前段日子身体抱恙,我这个做母后的也很是担心。你是他的太子妃,服侍夫君是分内之事……”她终于切入正题,小心翼翼问,“他的病如何?厉害不厉害?影不影响处理政事?”
夕婧酥黛眉一蹙。
皇后问前两句,还能理解为对儿子的关心。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哪有孩子生病,做母亲的还有空关心孩子能不能工作的?
墨子圭虽然不在醴城,但料想接下来朝中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对于朝臣可能呈上来的奏折,他都很有先见之明地给出了相应的处理方式。
所以尽管这段日子“墨子圭”闭门不出,朝中政务依然能被处理得有条不紊。朝臣都以为,太子殿下只是生了场小病,需要休息几天。
但看皇后这样子,倒像是墨子圭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一样。
夕婧酥暗忖:言兮生来体弱,太医一诊便知,这事当时所有人都知道。但言兮幼时被送出宫养病,回来的时候面色红润,身体健康,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病愈了。
但他身体其实从未痊愈这事,别人不知道,皇后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皇后这么私底下问,其实是在问言兮身体的真实情况么?
虽然感觉皇后的最后一句问话有点怪怪的,但夕婧酥还是理解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
皇后不知道夕婧酥知不知道墨子圭有心疾这件事,只能旁敲侧击的询问。
既然皇后是知情人,又是言兮的母亲,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夕婧酥如实回答:“殿下平日身体尚好,不影响处理政务,只是偶尔会有痛感。”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言兮发病时,他脆弱隐忍的模样,从心底泛上一阵心疼,连说话的音量都轻了半分:“痛不欲生。”
这四个字虽轻,皇后却一定是听得见的。
可皇后却没有对墨子圭承受的痛苦表现出一点儿的关怀心痛,她只听见了“不影响处理政务”四个字,松了口气:“那就好。”
夕婧酥目光微冷。
什么叫“那就好”?
难道言兮的痛楚完全不在她的在意范围内,她只关心言兮能不能继续为楚国殚精竭虑?
夕婧酥猜的还真没错。
墨子圭在皇后眼里,只是能够保证她尊贵地位的工具。
楚国皇族皇嗣稀少,并不是因为楚帝多么用情专一,而是那些怀孕的妃嫔,鲜少能够逃过皇后的毒手。
大公主墨语是楚帝潜邸时的妾室所生,那时皇后根基未稳,手伸不了那么长,才让大公主平安生下来了。而生下大皇子墨白的贤妃娘家有背景,她不敢贸然动手。三皇子墨允的生母也是因得宠,被楚帝保护的滴水不漏,才免遭毒手。至于墨雪墨梅,因为早就确定是双胎女孩,皇后才没兴趣下手。
除了这些之外,后宫中所有有孕的妃子,都被她或强硬或暗算地流掉了孩子,有的甚至一尸两命。死在她手上的孩子,恐怕也有七八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