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灵均又拿起那只漂亮的银色高嘴壶,眸光望向她,“雪儿还要再来一杯么?”
雪孟诺未答话,将那只青盏玉杯放到了银壶之下。
这时,一个侍者躬着身上前来,“陛下!……………”
然后,雪孟诺没听清那侍者后面都说了些什么。
瑞灵均轻拧了拧眉,眼底有暗光闪过,挥了挥袖袍,“孤现在没空,去安排个地方,让他暂且恭候!”
“是,陛下!”那侍者领命退下。
雪孟诺极有眼力见儿的站起身来,“陛下,您既然有事要做,那雪儿就不敢再耽搁陛下了,雪儿这便告退!”
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欲离去。
然而,脚踏起,前脚尖儿才刚着地,便只听身后传来一句重重的语声,“坐下!孤让你走了么?”
雪孟诺脚步一顿,袖口下的拳,攥紧。
再转过身来,便是换上一张笑脸,又重新坐下,自己伸手拿了那银色高嘴壶,斟满了两只青盏玉杯,“陛下,雪儿今日饮的这竹酿酒,委实回味无穷,不知这世间可还有其它可与这竹酿酒相媲美的酒?”
一边说着,又一边端起了其中一杯双手递向瑞灵均。
瑞灵均望着她,未伸手接下那杯酒,向后挥了挥手,“所有人等,都下去!没有孤的命令,不准踏近沁心湖半步!”
众宫人齐齐委身,“是,陛下!”
然后,齐齐退离,向那条连接这座中心小岛的唯一木桥走去,很快,所有人便都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此时,这座中心小岛上,便只留下雪孟诺和瑞灵均两人。
雪孟诺手中,还端着那只青盏玉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陛下!”雪孟诺又将手中的酒杯向前递了递,保持这个动作,胳膊都快要酸了。
瑞灵均望着她,伸手,拿过那只酒杯,“砰”一声,狠狠砸在了柱脚处,瞬间,那杯子四分五裂,清亮的液体,也飞溅而起,洒了满地。
雪孟诺吓的立马站起身来,“陛下,雪儿做错了什么?惹的陛下如此生气?”
瑞灵均亦站起身来,眸光深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握,“孤,不想看到你对孤,露出如此假的笑!”
雪孟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看吧,这就是他,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他根本不是对她柔情的慕白,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
迎着他的目光,扯了扯唇角,眸中荡漾着星点之光,“是不是,雪儿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做,都不合陛下的心意?那陛下还留雪儿在身边做什么?陛下不若将雪儿逐出宫外,也好静了陛下的心!”
手上的力道又加重,眸光深深然,“你竟又向孤提出宫之事?……很好!”
雪孟诺浑身一颤,但还是道:“陛下,既然雪儿无论做什么都讨不了陛下的欢心,那陛下……还留着雪儿做什么?雪儿留在陛下身边,只会碍陛下的眼!”
瑞灵均凑近她,“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出宫!你就这么不甘愿留在孤的身边?”
雪孟诺迎着他的目光,两人近的,呼吸都在彼此交缠,“是!雪儿从一开始就不想留在这宫中!还请陛下成全!”
“成全?”瑞灵均一把狠狠的甩开她的手腕,“好!孤,就成全你!”
……
是夜。
雪孟诺独坐于妆镜前,目光呆滞木然。
他将她囚禁了起来,他果真说到做到。
她明明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慕白,却为什么那么冲动,一次次的去触怒他。
莫文走了过来,手中端了羹汤,“雪姑娘,你一天没有进食了,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补身汤,吃些吧!”
雪孟诺一动不动,“我不吃,拿走!”
“雪姑娘,吃些吧!身子要紧!”莫文劝解。
“我说了,不吃!拿走!”
这时,云姨走了过来,将莫文手中的羹汤接下,“莫文,你先下去!”
莫文退出,云姨将那羹汤放在了妆台上,“影儿,看在云姨照顾了你整整三年的份上,云姨求你,不要再任性了!你这样不吃不喝是要闹哪样?最后,伤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云姨……你不要再说了!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悉心照顾!可是现在,是他把我囚禁在这里,生生剥夺我的自由!没有了自由,人生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影儿,你在说些什么话?年纪轻轻大好年华,什么死不死的?陛下是一时动怒,才禁了你的足!你也真是的,为何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于陛下好好相处?”
雪孟诺冷笑,“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可是他现在还是慕白么?他根本不是!他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你让我如何跟他好好相处?”
“影儿……”
“好了云姨,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云姨无奈摇头离开,她了解她的性子,倔的跟头驴似得。
雪孟诺扫了一眼放在妆台上的羹汤,唇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望向铜镜中的人,发髻上,那支梅花白玉簪在烛光下发出润泽的光彩。
真的是很美的一支簪子,她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曾经喜欢到,爱不释手……
抬手,轻轻取下那支梅花簪。
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无风飞扬。
垂首,望向手中的簪子,指尖,轻轻触及,凉凉的,如他的手般,无论何时,都是微微透着凉意……
而她,这三日来也是滴水未进,每日,就愣愣的坐于铜镜前,发呆。不梳妆,也不更衣。
俨然已经开始变的憔悴。
在云姨和莫文的再三劝解下,她依然无动于衷。
又是一日黎明时。
瑞灵均下了朝,步行于宫道上,云姨横着拦截在前,跪下,“老奴参见陛下,请陛下,去看看影儿吧!”
听到“影儿”两个字,瑞灵均眸光微微暗了暗。
却看似漫不经心道:“究竟何事?”
……
月歆宫。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莫文慌张跪下。
瑞灵均直步入内。
通过殿室,来到内阁,却见妆镜前,一抹身影端坐,一动不动,似乎都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殿室外,云姨和莫文不敢进入内阁。
内阁,瑞灵均大步上前,一把将妆凳上的雪孟诺拽起,低吼,“雪儿,你在做什么?你就是要于孤作对么?”
却在看到她苍白无色的脸时,瞳孔微微收缩,心也跟着一阵收紧。
雪孟诺望着他,执拗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语声有些嘶哑,“雪儿怎敢于陛下作对?陛下太过高看雪儿了!”
瑞灵均望着她,眸中压抑着愤火,“来人,将月歆宫上下伺候的宫婢,不论老少,拖出去杖责二十!”
雪孟诺瞳孔一缩,一把抓了他胸前的衣襟,手上微微颤抖,语声嘶哑,“你疯了?她们有什么错,你要打她们?”
瑞灵均望着她,像是在于外面说,也像是在于她说,“身为宫婢,伺候不好主子,是该惩罚!每人杖责二十,一下都不能少!”
雪孟诺继续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不放,“你要是敢打她们,我雪孟诺,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瑞灵均目光深然的看着她,“不想孤惩罚她们也可以!……来人,将膳食端来!”
半刻钟后,饭食摆满了桌案,香味四溢。
瑞灵均将她按到桌案旁,舀过一碗汤,又用木勺舀了,递近她的口边,命令,“吃下去!”
她望着他,眼眶中有液体在打转。
瑞灵均又将那木勺往她唇边按了按,“孤再说一遍,吃下去!如果你不想她们为你受苦!”
她,缓缓张开了口……
他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她一口一口的吞下,他送来的食。
由于好几日都滴水未进,吃下去几口之后,便突然转身一阵呕吐。
接着,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
“雪儿……”他伸臂拖住她。
太医赶来,诊过脉之后,向瑞灵均颔首道:“陛下,娘娘由于多日来……未进水米,造成严重体虚匮乏及脱水症状,并且还伴有心火淤结之症,怕是情况不太好……”
瑞灵均厉声,“什么叫情况不太好?她若是有事,你便有事!她若是无事,你便无事!”
太医浑身衣襟被冷汗湿透,“请陛下放心,卑职定当竭尽所能!”
……
再次醒来,入目,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挂着疲惫之态。
他以手撑额,守在她的榻旁。
烛火摇曳,光影交错。
抬手,指尖轻轻触及他的颊,这张脸,还是那张脸。
在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慕白的影子……
感觉到脸颊的微痒,他睁开眼睛,在光影交错的烛火之下,那双眸子,因为倦意,而有些发红。
“雪儿,你醒了!”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满满包在手掌心。
她却将脸撇过去,不去与他目光对视,“你在这儿做什么?你走啊!”
“雪儿,你可知道,孤有多在乎你!”他紧握着她的手。
雪孟诺转过头来,看向他,与他目光对视,“你在乎我?你在乎我,却如此对我?将我囚禁,还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你早已经不是我心中的慕白,你不是他!我心中,装的只是慕白,而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