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菲本以为见着黄丹儿该会让邓嬿苒生出些自信,毕竟黄丹儿不过一地方长官之女,甚至身为家中长女也并无兄长,总比她更惨些。
谁知邓嬿苒却拉着黄丹儿一个劲感叹:“都说河西风沙干燥,怎地姐姐这皮肤如此晶莹剔透。”
更是不住感叹:“姐姐膝下竟还有两位同母弟弟,那可当真称得上未来可期。”
这下元菲总算看明白了,这姑娘永远瞧着别人好,就恨不得能将自己的人生尽数重来才好。
不过黄丹儿显然对这般言辞很受用,满眼都写着“连宗正之女都羡慕我,我果然是天生的王妃人选”,压不住的得意。
元菲觉得无趣,端起茶盏掩饰哈欠,两个眼皮子不住打架。
好不容易熬过了午后时光,眼瞧着两人没好意思再在她府上蹭晚膳,她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送走两人后忍不住哀嚎一声,瘫倒于床榻间,许久不愿起身。
眠儿失笑:“小姐怕是快被邓小姐与黄小姐折磨疯了。”
元菲埋首在被褥间,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我才不信换你你能不疯。”
一个眼高于顶,一个低到尘埃。
“我合计着就该让她两凑一对,也别选秀了,直接指婚皆大欢喜。”
眠儿与灵九听得这抱怨都没忍住“噗”得笑出声:“说来也是小姐好性儿,要换着白菲小姐,可能会直接拿起鸡毛掸子赶人。”
越白菲的性子确实要更火爆些,思及远在沙州的越白菲,元菲不由哀叹:“难怪你家白菲小姐要将这烂摊子扔给我,简直可恶。”
她抬手挥了挥:“眠儿,替我揉揉肩。坐了一下午,全身酸疼。”
接着又翻个身看向灵九:“灵九,郑禁今日回府后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你去帮我把他叫来。”
黄丹儿都已收到地址赶来,想来尉迟砚则应当也收到才是。
“属下确实送到达吾克手中。”
郑禁心知元菲挂念尉迟砚则,于是如实相告:“但尉迟公子因着舟车劳顿,体力透支过度,昨夜便病倒了。”
元菲覆在桌面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他可还好。”
“属下擅自做主,告知达吾克几位与将军府有往来的城中大夫,已与他一道请去驿站为尉迟公子诊治过了。”
郑禁面露难色,但见元菲面色急切,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尉迟公子内力虚耗过甚,即使是欧阳先生,恐怕也只能再为他延续三月性命。”
欧阳先生是越冯挚友,常年于长安中行走问诊,是连皇宫都有所耳闻的“在世华佗”。
连他都这般断言,想必尉迟砚则的性命当真有碍。
元菲当即决定改换男装前去崇仁坊的西域驿站,却被郑禁拦住去路:“小姐,眼下已到宵禁时间。你若这时候四处乱跑,定会被巡防官处以刑罚。”
“可尉迟公子他——”
这会儿若还有谁看不出她这是关心则乱,那便真真的眼瞎心盲:“小姐,你便是此刻前去,又能如何?难道会比欧阳先生更懂如何救他性命?”
郑禁眼神示意眠儿与灵九抓住元菲的双臂,冷声道:“除非天降奇迹,否则小姐与尉迟公子注定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她又怎会不知从进入长安城开始,他们之间便已分道扬镳。
但她却还是信了那句“定会与她相见”。
可现下郑禁却告诉她,等待她的不仅是生离,更有死别。
相携半月,即使不算熟悉的一位随行侍从突然遭逢此等噩耗,也会叫元菲心生同情。
更何况是她暗自上心之人。
自从被越白宗从沙漠中救回醒转后到今日,元菲从未有过整宿未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只待坊市刚一解除宵禁,她便换了男装独自骑行前往崇仁坊。
谁知等她向驿站老板说明来意请他谴了伙计上楼通报时,却听说房内空无一人。
店伙计看向老板,摸摸下巴分析道:“可能也趁着一开市就出行了,昨夜那家公子的侍从确实打听了东市怎么去。”
元菲闻言立即向驿站老板与店伙计道谢:“多谢告知,在下这便去寻。”
可惜她骑着马走遍了东西两市和诸多距离崇仁坊不远的坊市大街整整一日,都毫无所获。
再远之处,以尉迟砚则现在的体力即使乘坐马车想必也无法前行,她不需浪费时间。
眼下便只剩知名红灯区平康坊还不曾踏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前去一探究竟,却被路边掀起车帘的马车唤停脚步:“越公子,留步。”
元菲回首,只见一身黑衣的江风辙站立车下,挑眉道:“越公子当真要进平康坊?”
“聂公子进得,我为何进不得。”
见他并未当街拆穿她女子之身,元菲只缓步走近他,上下打量许久才开口:“到底是为着艳遇专程打扮,这身黑衣倒比蓝衣更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