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视线落下去的同时,几乎就伸手去握了她。
看不出来动作有多敏捷,但就是精准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刚好,不会让她觉得疼,也不能让她挣脱。
然后翻过手腕查看她虎口那个小小的血点。
薄唇微动,“疼么?”
音色显得低浓,目光已经打在她脸上,看进她眼睛里,等着她的回应。
夜凉不予反应,他也没去碰那个点。
“处理过没有?消毒了么?”他又问。
说话的时间,大概是发觉了她只是冷漠的盯着他的看,终于问:“怎么了?”
她像是忍不住的轻讽一笑,“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梵先生?”
梵肖政抬眸,“困了?”
她讽刺的意味浓了一些,“现在凌晨了,你又知道你是谁么?”
“别人的丈夫,大半夜翻墙、爬窗户跑到我的卧室,然后用这副深情不悔的样子,你当演言情剧么?”夜凉干脆直接嘲讽。
男人听完表情变化并不大,反而眼神略微深暗了几分,凝着她。
又带了几分揶揄,沉声:“若是言情剧,女人对这样大半夜的牵挂,不是心动就是感动,你动哪了?”
夜凉想把手抽回来,但是他握得纹丝不动。
只柔唇呛了一句,“我不动怒已经很好了!”
男人跟着点了点头,好像很赞同的样子。
“寒芯说你是为了帮她,才被咬了一下。”说着话,他又一次定定的看着她。
中间顿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愿意为他的’太太’冒这种险。
“你知道如果那条蛇有毒,会是什么后果么?”他嗓音忽而变得很沉重。
夜凉却只冷淡一笑,“梵先生的医疗团队那么厉害,梵太太当然会安然无恙,再毒的蛇又能怎么样?”
“不用曲解我的意思。”他直直的盯着她。
好半晌,冷不丁的一句:“生气了?”
她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的拧了眉,生气?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结果他直接把她的台词给抢了过来,“又要说你没什么好生气,没立场、没资格?”
他在床边坐下,稍微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台灯的光线柔和的打出他冷硬的五官曲线。
相比之下,他的嗓音越发显得温沉醇厚,“你有。”
“或者我该换个词问你?”他说话的时间,打量了一遍她的房间。
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大致知道东西都在哪里。
继而起身,把她单独用的小医用箱拎了过来,他准备给她虎口的地方消毒。
“你体质不好,总觉得哪都比别人特殊,小心为上,赌不起。”像是他的自言自语,又像是给她说的。
一边把消毒用的东西全都摆在了床上。
夜凉始终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这会儿干脆已经不想说话。
他也没有看她,而是专注于手里的事,但薄唇依旧不疾不徐、一张一翕的说着话,“我进去的时候,没顾上别人,不是刻意忽略你。”
这会儿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即便在那之前,你在后院惹得我很恼火。”
她再蠢也能听出来,这会儿梵肖政虽然说得前后不相干的样子,其实是在解释。
“寒芯以前……当然,现在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她很怕蛇,小时候被吓晕过,所以……”
所以,他那会儿便没顾上其他,加上太突然,别墅里会出现蛇这种事本就猝不及防、不合常理。
夜凉柔唇微扯,“梵先生是想跟我说你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路很长,跟我秀恩爱?”
梵肖政抬眸,有那么点似是而非的柔和笑意,“你知道女人除了床上某一瞬间之外,什么之后最美?”
床上某一瞬间,是个成年人都听得懂。
但显然不是夜凉想听的东西。
她一张本就不热情的脸更是冷凉,一下子把手抽了回去,“麻烦你出去。”
梵肖政视线正在她脸上,谈到某些东西,脑子里不免有点心猿意马的松动。
所以一不留神,竟然让她给挣脱了。
也是这个动作,男人原本温醇的神色顿时沉了几分,冷肃的睨着她,“干什么?手伸过来。”
他刚刚是用棉签在擦拭的,她狠狠的往回一抽,说不定已经出血了。
夜凉不从,双手背后,往后挪了一点,试图板着冷漠的小脸让他走。
但显然,他比她冷多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绑床上弄?”男人一双眉峰已然蹙了几分。
她倔强的微抬下巴对峙,不超过三秒,梵肖政直接付诸行动。
放下手里的棉签,往床里面倾轧身躯,直接将她整个身体一裹就往外托了出来。
然后容不得她躲避,直接将她压进床褥里,同时也把她双手捉了过来。
夜凉原本坐着,突然身体被压下去,失去平衡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藏着自己的手。
下一秒,大概手上果然出血了。
因为男人下颚微微绷出坚硬的纹理,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很难看。
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都说你能耐,除了折腾自己这具瓷器一样的身体,不能长长别的本事?”
话语显得很狠,但他手上的动作其实很柔和,擦掉细微的血珠,快速消毒之后,直接用创可贴压得实实的。
不忘狠狠的沉眸对着她,“若不是你这副身体,我不知道捏碎你多少回了!”
每一次碰她的力道都是忍了又忍的。
夜凉好歹也是跟他打过很长时间交道的人,跟他硬碰硬总是没效果,但又总是忍不住,这时候,她自然知道怎样能让他吃瘪,扳回一成。
所以,她柔唇微微弄了弄,“你怎么知道我没长别的本事?没见闻鹤对我死心塌地的么?说明我现在技术很不错。”
梵肖政收拾医药箱的动作顿了顿,但台灯光线下清晰可见他咬紧的下颚。
在隐忍。
“说起来,这应该归功于你?”
“闭嘴。”男人大概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终于冷冷的打断她,顺便一个眼神如淬了冰的刀子似的朝她飞过去。
果然是这样能让他难受,夜凉笑了笑,“我说真的,在你之前,那些东西我还真是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
“哐!”梵肖政直接把医药箱扔到床边的地毯上。
然后转过来双眸狠狠眯起,盯着她,“你是不是想让我在这儿验一验你这三年到底技术进步还是退步了,嗯?”
夜凉没吭声。
他竟然没有罢休的意思,反而往她身边靠了靠,深墨色的眼里看不清的地方好像涌满了危险。
“上次说你三年洁身自好,一点没进步,看来不能夸?”他唇畔微微勾起。
“怎么不说话了?”男人视线如炬,抬手将她的发丝拢到肩后。
并不是多么温柔,完全根本是在刻意的逼她就范求饶,就因为她刚刚说话让他恼了。
夜凉是忘了,就算她口舌上占了上风,不过三招,这男人绝对会以最粗暴和直接的方式完胜她。
可她依旧抿着唇,略微偏过脸,“能滚了吗,我很困。”
梵肖政唇角弯起一个不一样的角度,“不继续了?”
他倒也没有真的有什么过分行为,刚刚过分近的距离也拉开了,只是在床边。
继而启唇,“刚想说除了床上那个瞬间,吃醋的时候最好看,改主意了。”
“别的女人大概是,你除外。”
她吃醋的时候是最气人。
可他既然都来了,也不可能只是帮她消个毒就离开。
依旧坐在那儿,伸手把台灯的光线调暗到了最低的那一档。
明明灭灭,几分暧昧。
“知道归莱全名叫什么么?”床边的男人忽然问。
夜凉已经坐起来靠在床边,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就差说一句关我屁事。
开口还算文明:“梵先生秀完恩爱秀孩子,不好意思,这两样我都有。”
梵肖政知道她心里有气,所以也不让他好受的在呛他。
继续道:“叫燕归莱。”
然后盯着她,“都说到这里了,你还不清楚她是谁的女人,归莱是谁的孩子,那你这脑子拿去给儿子当球踢吧,下辈子我养你。”
话虽然很不好听,但是这会儿夜凉没空跟他计较。
刚刚漠不关心的表情也变了变,几分惊愕和意外,燕归莱?燕?
她认识的姓燕的,就那么一个燕南擎了。
“寒芯是燕南擎的女人?”
梵肖政瞥了她一眼,“当初以为你跟燕南擎关系密切,看来是我庸人自扰。”
燕南擎消失这么久,她似乎并不关心。
夜凉语调凉薄,“红颜祸水多半薄情不知道么?我跟燕南擎再有关系,如今有闻鹤了,自然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男人眼神深深聚在她脸上,“有了闻鹤,看来也把我忘得差不多了?”
她笑,“梵先生,我们认识才几天?”
果然。
梵肖政明知道他会这么气人,还非得问。
只得略吸气,回到话题,“寒芯你认识的,以前叫林悄悄。”
这下夜凉脸色彻底变了。
难怪她第一次看到寒芯的时候就惊住了,因为跟林悄悄实在太像了,后来知道连血型都一样。
可她有想着,性格完全不同,只是梵肖政找的替身。
哦……
她忽然失笑,“不是我以为她是你找的替身,原本你一直没换口味,在我之前是,在我之后,还是。”
虽然好像明明跟她不应该有关系,但是一这么想,心口一下子就窒息住了似的。
一个男人有过一个刻骨的初恋,后来娶了被迫指婚的女人,然后离婚,又找了那个初恋。
而且,还是已经有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的初恋。
看起来,是初恋之间心心念念得到了回响,可是那个被指婚的女人呢?
有点心酸讽刺正常吧?她想。
不,太讽刺了。
简直天大的讽刺!
“去哪里?”梵肖政看着她失神了小片刻,然后像是恍惚的掀开被子要下床。
实际上,她确实一下子就翻到了床下,然后没怎么站稳。
是男人两大步绕过床榻,及时的伸手接住了她。
等把她扶起来的时候,梵肖政已经感觉到了异样。
感觉到了她指尖冰凉。
感觉到了她一下子失魂似的无力。
夜凉也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她自己没办法控制的。
没控制住那种讽刺和心痛的感觉,就好像没办法控制看到凶杀现场时人会本能的手脚酸软,大脑空白。
“怎么了?”梵肖政见她一手捂着心口,呼吸努力压着。
以为是晚上被蛇咬的异体反应。
但是下一秒,将她的脸抬起来,看到那双原本干净清澈的眸子蓄满水意,他才狠狠怔住。
她的失魂太明显了。
薄唇碰了碰,嗓音忽而低醇不已,“夜凉?”
“凉儿?”
她像是收了几分思绪,视线里有了他的脸。
然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他推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梵肖政这才清晰的开口。
他太能了解她刚刚的感觉,就好比他第一次知道她有了孩子一样,有了孩子,便一定有男人,有家庭。
那种痛到心尖上连最基本的呼吸功能都被剥夺的感觉。
“没错,都知道林悄悄跟我从小认识,但没人知道她母亲和我母亲是亲姐妹。”他第一次跟她说起这些关系。
夜凉缓缓的看着他,没反应,也不说话。
“不是这层关系,我当初怎么会对她愧疚那么深?何况,你当真以为梵太太是谁都可以当的?”
哪怕是随便拉个女人占位子,他也没那么随意。
说到这里,他才抚了抚她的背,“好点了?”
夜凉抬手拨掉他的手,自己坐在了床边,“我要睡了。”
梵肖政低眉看她,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眸子深深暗暗,然后直接在床边蹲在。
抬眸,刚好能直接看到她所有表情。
她以为的以为,就一下子难受成那个样子,还说对他忘得一干二净?
但既然得了便宜,他也没打算卖乖,只是道:“我也困,借宿一晚?”
夜凉不可能答应的。
“走也行。”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先一步开口,继续:“你也知道我身上余毒未清,睡太晚容易直接晕过去,除非受些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