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元听完不由得的跟着冷笑,“你这话问的,用钱干什么?你应该问用钱有不能做的事吗?”
夜凉看了她。
“原本,爷爷刚走,我不想闹出什么事。但即便如此,无理的要求,我依旧无法点头答应。”
“什么叫无理的要求?”沈舒元忍不住低哼,“你是打算做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夜凉也不傻,笑了笑,看了她,“姨妈是想,趁着现在关于我身世的传言蹭热度,炒我是个白眼狼,好让我给一笔钱当报恩?”
沈舒元侧着身,眼睛并没有正视她,“还用炒吗?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你本来不就是?”
她彻底失笑。
“看来,心眼小的人,记忆力也不太好,姨妈是忘了夜爽的事怎么解决的?”
沈舒元表情略微变了变,但随即就扬起了下巴恢复刚刚的豪横,“她是你妹妹,你帮什么也都是应该的,少拿过去的事当挡箭牌。”
夜凉歪过头,笑,“你不是说我非夜家的人,怎么夜爽就是我妹妹了呢?”
沈舒元张了张口,表情很不友善,但没能说出什么台词。
夜凉也不想继续跟她纠缠,其实早就很清楚她的性子是什么样,不会念情,更别谈感激了。
俗话说好女人旺三代,难怪夜家一天不如一天,也是有道理。
她思索片刻,略大方的看向沈舒元,道:“想要钱?也行啊,正好你老公住院出不来,公司应该没人管,我接手?”
沈舒元还以为她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听完她说的话,直接站起身,“你想得美!”
“那就请便吧。”她过去开了办公室的门等她自己走。
当时,夜凉也没想到,沈舒元对这件事如此执着,执着到后来不顾一切的发力搅局。
原本这几天夜凉的心情就谈不上好坏,沈舒元这个麻烦对她来说,没引起情绪上的不适。
她照常上了一天的班,然后打车,既然没必要躲沈舒元了,就准备回自己的公寓。
只是途中,她接了燕南擎的一个电话。
“梵肖政是不是有个很亲近的朋友?”
他突然这么问,夜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梅少,梅书让。
“怎么这么问?”她却没有立刻回答。
并不是对燕南擎的人格有什么排斥,只是出于他这个人的生意圈让他很多时候不走人性之路。
万一牵连了梅少。
“我底下的人最近在京城活动,刚好撞见了他和’暗’的人有接触。”显然这话只说到了一半。
夜凉听完也安静着。
她想到的,是之前梅月楼跟她说过的。
总是有人跟’暗’接触过,才把她的身世资料泄露出去的。
“还有……”燕南擎稍微的停顿了两三秒,好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要跟她说什么。
对燕南擎这样的人来说,说话间隙停顿几秒,那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无关紧要。
“你说吧。”她微微转向车窗外。
从刚刚那一刻,心里就已经不安定了。
只听燕南擎道:“你对梵肖政这个人到底了解多少?他的为人,他的身份,乃至,他的病情?”
病情?
燕南擎道:“底下的人说,梅书让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另一个男人,只是,那个男人没坐轮椅。”
对外人来说,梵肖政的标志就是那把轮椅。
可是夜凉很清楚,他现在是可以行走的,在紫荆园基本不用轮椅了。
秘密去见别人,为了方便行事,同时也可以掩饰他是梵肖政的事实,自然就更不会用轮椅。
“只是说这么一个事,没存心挑拨。”燕南擎略带解释。
夜凉笑了笑,“嗯。”
她没问燕南擎找到林悄悄没有,自己的事都顾不上。
挂了电话之后,她沉默了四五分钟,改了主意。
“师傅,去紫荆园。”
“是那个别墅庄园?”
“对。”
晚餐只有她一个人用,她也没问梵肖政去哪了。
吃过饭,她洗了澡,然后去后院吹着傍晚的习习凉风,面前摆了张妈最近研究出来的果奶,味道不错。
她这一坐,就到了晚上。
紫荆园周围绿植丰富,难免有些小虫子,她手臂上被咬了个疙瘩,不得不搬回屋内。
但她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一直在客厅坐着。
张妈见她这样,有点担心的看了她,“太太不上去休息?”
已经十点多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您去休息吧,我等等再睡。”
这一等,就到了凌晨。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院子里的车声,夜凉几乎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会儿坐了起来,转头看出去。
车子熄火之后就听不到动静了,然后别墅的大门被打开。
“直接上楼?”是梅书让的声音。
然后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客厅处理吧。”
她抱着一个抱枕坐在沙发里,并没有去开灯,只是等着两个人进来。
近了,能看到梵肖政的一个胳膊是搭在梅书让肩膀上的。
没用轮椅。
男人被扶着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梅书让可能准备去开灯或者拿什么东西。
却蓦地倒吸了一口气,“什么东西!”
夜凉这才动了动,出声:“是我。”
梅书让已经过去拍下开关,客厅明亮了,亮得刺眼。
她抬手遮了遮光线,然后看向旁边的男人,目光把他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他右腿的外侧。
深色的长裤,好像有一片颜色尤其的暗。
梵肖政却很自然的起了身,一句:“还有点事,先去书房。”
夜凉却道:“不用避着我。”
突然听她这么说,两个男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而她已经把视线再次落在梵肖政的右腿上,“受伤了?”
男人见她难得主动的问起来,以为是关心,薄唇微微弯了一下,嗓音温稳,“小伤,不用担心,先去睡?”
夜凉并没有要离开客厅的意思。
侧首看了梅书让,“不是要帮他处理么?愣着干什么,等血流干?”
她都这么说了,梅书让也知道不能拖,也就去拿了药箱开始动作起来。
期间,她一直在旁边坐着,看着梅书让剪开梵肖政的裤腿,看到血液粘湿了的裤子布料下血肉模糊一片。
梅书让用碘酒棉球把周围清理干净,然后上了药,再给他包扎上。
“我回去了?”梅书让做完这些后,看了梵肖政。
很明显,如果不是她在,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谈。
男人点了一下头,梅书让跟她也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客厅安静了下来,梵肖政侧首,视线落在她眉目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可能是受了伤,声音透着那么一些无力的低沉,“很晚了,去休息?”
夜凉却定定的仰眸看着他,“你要不要坐下来?”
她此刻的姿势,平静,清冷。
很明显,要谈谈。
“怎么了?”梵肖政没有落座。
夜凉也没有强迫他坐下,依旧仰着视线,稍微歪过脑袋视觉好了一些。
“怎么会受伤?”
然后不等他回答,自己补充了一句:“路上不小心车祸?遇遇抢劫,拔刀相助被误伤?”
她语调里明显的讥讽和质疑,再听不出来就不是梵肖政了。
“你到底要问什么?”他看了她。
“如果我问你今晚去了哪,你会告诉我?”
很显然,他不会。
男人低眉,看了一眼腕表,又顺势把表摘了下来,嗓音依旧是低低的,“不早了,上去休息?”
“不敢说?”夜凉柔唇微弄。
梵肖政眉宇间才终于升起淡淡的深暗,“腿上的伤你也见了,一定要这样僵持?”
她柔唇轻轻弯了一下,“可以不僵持啊,你回答,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目光却深深暗暗的落在她脸上,“刚消停几天,又要开始闹?”
“你要觉得烦,应该知道怎么做,我可以永远不再眼前烦你,不是么?”她顺势接了话。
男人神色已经冷漠下去,大概是不准备跟她交谈了,拿外套的动作都带着一股风,作势离开客厅。
但她从沙发下来,过去拦住了他。
“我身世的消息,是你叫人泄露出去的?”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男人一双深眸一下子眯了起来,薄唇抿着的力道肉眼可见的紧了紧。
夜凉蓦然失笑,“我猜中了?”
他依旧是那个表情。
她虽然依旧笑着,但眼睛里已经布满情绪,愤怒、可笑、心酸,或许还有其他更多数不清的。
看了他,“梵肖政,我真是……你怎么做到这样若无其事的虚伪?一边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帮我撤帖子,竟然全是自导自演、惺惺作态!”
“这样的行为,真的很恶心!”她无法抑制心里的怒气。
这样的说辞落在他耳朵里,脸色自然难看。
原本就低的嗓音越发沉冷,“行为或许不够磊落,但你忘了先前你的执拧?”
“一定要查身世,不惜翻脸。好,我不拦你,甚至助你一臂之力,又成了不是,嗯?”
他稍微挪了一步,和她的距离无限拉近,嗓音有了紧绷,“你是有多难伺候?”
夜凉像是被戳到了某个点,她确实前后不一,一边非要查非要闹大,一边其实又想掩藏。
对着他这样的讽刺,却仰着满满的嘲讽,“我有叫你伺候么,梵、总?”
“早跟你说了离婚,一刀两断,好像是你不肯,你犯贱!”她说着话,扬手狠狠的把抱枕扔了回去。
男人蓦地眯了眼,冷声:“你说什么?”
犯贱?
“女人果然不能纵。”男人生硬的咬字,整个人气势都是紧绷着的,极度不悦,“你当我脾气很好?”
“你又当我很好欺负?”她不甘示弱,“拿我身世的风波,给你谋取好处?什么时候,你竟然这样卑鄙了?”
梵肖政听过她嘴里难听的词语不少了,已然不想继续这样的口角。
但她也是来了脾气,非要挡在跟前不让走。
男人毕竟是男人,脾气一上来,手上的力道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只见他几次三番被拦路之后抬手狠狠将她往旁边一拨,夜凉本就娇小的身体直接被扫到了一边。
“哐当!”的声音,不知道是哪里撞到了茶几,上面的东西也被碰掉了。
梵肖政迈出去了的腿顿了下来,却紧绷着身躯并没有转身去看。
夜凉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然后扶着茶几自己爬了起来,然后径直往外走。
男人立在那儿,看着她往门口走,抿着的薄唇像是能碾碎掉一片玻璃,几次压抑着呼吸。
最终是闭了闭目,长腿朝她的方向迈过去。
因为腿伤伤口的拉扯,阴沉的脸色增添了两份苍白,但脚步没有停下来。
在玄关处,握了她的手腕,却一下子被夜凉狠狠甩开。
紧接着“嘭!”一声,大门被关上,没了她的身影。
男人阖眸仰起脸,然后低低的骂了声什么,手里的外套被重重的掷在了地上。
开门追出去的身影在别墅前院大门处终究是停了下来。
夜凉从庄园步行出去,出了庄园才打了车。一直到车子行驶了十几二十分钟,她胸口的情绪也没有平息多少。
她是真的没想到,整件事都是梵肖政做的。
把她当什么?工具?
最讨厌的字眼,又一次出现在她身上,可笑至极。
无处投放的情绪,她极少出现这样的烦躁,最终给戴汐打了电话。
戴汐听完了,安静了好几秒。
才道:“其实,你的身世风波,不是让梵世集团好几个项目陷入麻烦?所以,梵肖政哪来的好处?”
夜凉冷哼,“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他那种人,会做赔本的买卖?”
好像也是。
戴汐想了想,“闹翻也就闹翻了,否则你一直狠不下心去逼问你母亲的事。”
提到这个,夜凉更烦了。
但也有点道理,既然关系都这么僵了,她不是更好行事了么?
“我出去喝两杯,你来么?”她问。
戴汐愣了愣,“现在?”
“不来算。”
“来来来。”戴汐连连道,让她一个人去酒吧,不放心,又问:“哪里啊?地址。”
“夜莊。”夜凉道。
啊?戴汐先是惊了一声,随即又“哦”的点头,“行,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