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又是一度的安静。
其实现在对夜凉来说,被泄露也就泄露了吧,本身她也并非多么的在意身世。
很大程度上,其实还是担心给梵肖政的公司事务带去负面影响。
但既然已经发生,而且不是她自己对外宣布的,心里就没那么多的愧疚感,干脆不去理会。
帖子撤了。
但毕竟是出现过,总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这边梵肖政撤去帖子,而那边,应该是武刚的人已经留存了辈分,而且立即有了行动。
这事,还是夜凉从梵肖政的电话里知道的。
他没有避讳她,直接接听了电话,甚至开了免提。
“梵总,董事会紧急会议,特地让您过来一趟。”是盛秋的电话。
顿了顿,才接着道:“听闻议政厅那边,也正在就官捷的作风问题举行紧急会议,正好和官捷有关的项目好几个都是您负责。”
三两句把事情的原因说清楚,盛秋就安静的等着他的答复。
那会儿,车子还在半路上。
梵肖政似乎也不意外,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他侧首看向她,“先送你回去,这两天恐怕要住公司,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
她抿了抿唇,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们去公司吧。”
但梵肖政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让盛春继续送她回公寓,然后再改道去梵世集团。
夜凉也没有再争。
快到她公寓的时候,还有一段距离,夜凉就微微眯起眼看向楼下的人影,皱起了眉。
梵肖政自然也察觉了,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沈舒元,还有两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嘀!”男人伸手按了手边的按键,车子随之降了速度,盛春的声音传了过来,“先生,怎么了?”
“停一下。”梵肖政沉声吩咐,然后又关了通话。
这才看她,“还过去么?”
沈舒元是什么德性,梵肖政当然也是清楚的。
刚刚发生了她身世的流言,沈舒元就堵到了公寓楼下,铁定没什么好事。
她才刚失去了爷爷,连他都懒得理,必定没精力去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夜凉也不想过去,却没有立即作出决定。
“女人没必要有那么大的自尊心。”梵肖政低低的嗓音,“何况我目前还是你丈夫,你依靠我,理所应当。”
他太了解她的心理了,最近都一门心思的想离开,甚至放话要与他和老爷子为敌,结果转眼就得靠他避开沈舒元。
面子过不去。
“巴掌大的脸,挺好面子。”男人薄唇淡淡的一句,却莫名带着几分宠溺。
又一次按下手边的按键,“盛春,去公司。”
因为先去一趟紫荆园,再去公司太费时间了,只好直接把她带过去了。
但是车子到了公司的车库,夜凉并没有打算有动静,看了他,“我就不上去了,免得引起轰动。”
毕竟,都是因为她身世而起的。
“让盛春送你回去。”
“你呢?”夜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问完才想起来,他刚刚说今天,以至于这几天可能都会忙得直接睡在公司。
梵肖政听她这么问,薄唇微微勾起,解掉安全带都准备下车了,又转身回来看了她。
“如果你希望我回去睡,那我一定回。”
她蹙起眉,没接话。
男人嘴角依旧勾着淡淡的弧度,又吩咐了盛春,“送太太回去。”
然后他一个人往电梯走。
夜凉看过去,见到盛秋已经在电梯旁边等着梵肖政了,这才靠回了椅背。
车子继续上路。
路上她全程安静。
倒是盛春看了她好几次,终于开了口:“太太,其实先生不喜欢睡公司。”
“只是因为您最近冷落了他,为了不让您觉得住紫荆园别扭,先生才会住到公司去。”
她冷落了他?
夜凉侧着脸看着窗外的夜景,没说话。
回到紫荆园,她进了自己的侧卧,去洗了个澡。
出来后视线落在梵肖政之前送她的布偶上。
心烦,拿起布偶放到了床榻和墙壁之间,眼不见为净。
手机开始不停的响。
看了一眼,是沈舒元来电,应该是没堵到她,大晚上,等得不耐烦了。
她直接关掉了手机。
开了电脑,开始她的工作。
她工作经常忘了时间,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竟然都将近十二点了,终于打了个哈欠。
然后顺手点开了自己的邮箱。
看到有未读。
【知道谁放的风声么?】
夜凉一双柔眉蹙着。
邮件是梅月楼发过来的。
想了想,她开了自己的手机,给梅月楼打了过去。
“你那边是有什么消息么?”对这件事,夜凉确实是没头绪。
梅月楼应该是在家,习惯了压低自己的声音,“具体的其实不清楚,但我刚知道,前两天,社里接到过有关询问的单子,好像是你上次拒掉的人。”
她努力的回想着。
毕竟,她拒掉的单子太多了,得罪过的老板根本就数不过来。
“鉴定的单子只有我和官捷见过,怎么流出去的?”她表示怀疑。
医院那边根本就没有真实鉴定,完全不存在泄露信息。
而真实的那份鉴定科是她通过燕南擎做的。
话说回来,燕南擎找的人,应该就是社里的?
她所说的社,是一个组织,叫“暗”,专门搜罗能人异士签约,然后接单子,为下单的老板提供常人做不到的服务。
夜凉破例没有签约,但也可以随性接单。
她之所以愿意跟“暗”社合作,是因为这个组织的严谨性和私密性,无论任何单子,社长接了直接下达签约人,不会有任何第二个人知晓。
梅月楼知道她在想什么。
道:“接单的人必然不会泄露,除非他不想在“暗”社混了。”
“社长更不可能。”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夜凉很少会觉得事情这么诡异。
这一个电话,弄得夜凉毫无睡意了。
时针都已经无声的指到了凌晨两点。
院内传来车子的声音。
过了会儿,她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知道你没睡。”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他下车那会儿才看到她关灯的。
夜凉坐在阳台的,只好起身,抹黑走了过去。
卧室门开了一个缝隙,看着门外单手拎着外套长身玉立的男人,“有事?”
“饿么?”男人薄唇碰了碰,冷不丁的问了句。
她下午没食欲,确实没吃什么东西,但如果他不问也没什么感觉的。
夜凉跟着他下了楼。
期间一直都没有主动说话。
梵肖政买了夜宵回来,一进客厅就能闻到香味。
鲜香的花甲米粉。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夜凉以前喜欢吃,但已经很久没碰过了,京城市中心极少有米粉店,有也没那个味道。
“这么看来,这个安晏的身份倒也没有造假。”看着她吃,梵肖政又说了一句。
她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什么意思?”
梵肖政也没有瞒着的意思,坦然的颔首看了她面前的米粉,道:“安晏说你母亲喜欢,你小时候也是喜欢的。”
夜凉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你是跟安晏去的米粉店?”
下午才刚见过,晚上他公司里还开紧急会议,居然有时间专门再去见一趟安晏?
对面的男人看着她,“多想了?除了你,没人看得上一个残废。”
夜凉放下了筷子,擦了嘴角,“我看上的,只是利益。”
他却定定的看着他,“能用利益换你,要多少,我给。”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梵肖政深情的样子,但今天事情那么多,都这么疲惫了,他是怎么有这份精力的?
“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她略显冷淡的一句,起身离开了餐桌。
到门口又顿了顿脚步,“不用试图收买人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初衷,除非哪天你们爷俩开口说我母亲当年到底怎么去世的。”
她回了侧卧。
刚刚打开了的手机,她刚进去就听到又在不停的震动。
都这么晚了,沈舒元到底是有多急?
她自然是不予理会。
……
好笑的是,第二天她去公司,安晏又一次约见了她,主动来的她公司,还给她带了一份早餐。
确实,安晏竟然了解她喜欢的口味。
“如果我说想和夜小姐做朋友,你是不是会觉得不屑?”安晏说话很直接,倒是淡淡的笑着。
夜凉也是但笑不语。
慢悠悠的吃着安晏带过来的早餐,中途才不经意似的开口:“安小姐对我,好像真的很了解。”
“奇怪么?”安晏抬手理了一下长发,“你母亲和你,其实很多相似的地方,不是么?”
“我已经忘了她的样子,也不太记得她的喜好。”
其实夜凉的言外之意是,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夜凉,可安晏对她的了解,依旧很细致。
“夜小姐一个人撑起九纪元,你自己也是做建筑设计?”安晏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她摇头,也是很自然的顺势否决。
然而,安晏颔首看向她的桌面,“设计手稿?”
夜凉顿了顿,却一句:“员工的,我退回去让重新改了,那张是废掉的。”
说罢,夜凉捕捉到了什么,抬眸,“你做设计?”
安晏顺势点头,“其实,我想入职贵公司,只是没太大自信,听说九纪元招聘要求很高。”
不光是要求高,挑人眼光还很怪,很多拥有优秀履历的似乎都被刷掉了,公司里的设计师几乎都名不见经传。
但是安晏查过了,九纪元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公司市值直接翻了几番,根本是闷声发大财。
夜凉淡笑,“确实不招人。”
她们的聊天断断续续的进行了一会儿,直到夜凉要去开会作为结束。
离开九纪元后,安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上车离开。
坐在车里,她表情几分凝重。
夜凉远比她以为的难接触,软硬不吃的感觉。
她一边开车,一边接了电话,“喂?”
“怎么样了?”
安晏放慢了车速,目光直视前方,整个人散发的是那种精干的职场气息。
“没什么进展。”她道。
“早知道,干脆一点。”电话那头的人几分不耐烦。
安晏道:“《匠人录》毕竟非同小可,连是不是在夜凉手里都不确定,急不来。”
“肯定在她手里,夜询桥死了,他生前亲近的就一个夜凉。”
安晏想了想,“不是还有个夜树池么?”
“大字不识几个的低级建筑工而已,给他《匠人录》指不定就当厕纸了。”怎么可能留给夜树池?
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安晏没再反驳了。
“总之你加快速度,否则公司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电话到这里就挂了。
安晏摘掉耳际,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车子继续往前走着。
……
另一边,夜凉刚开完会,文秘就拧着眉一脸不知所措的上前来,“夜总,办公室有人,我拦不住,说是您姨妈?”
夜凉还真没想到沈舒元会找到这里来。
推门进来,沈舒元看了过来,因为联系她太久都联系不上,知道她故意的,脸色当然好不到哪儿去。
“我还以为你要躲到猴年马月呢!”沈舒元略瞪了她一眼。
“姨妈有事?”夜凉的态度看不出好坏,但至少没赶人,随手关了办公室的门。
“网上传的是真的?”沈舒元问。
夜凉笑了笑,“关心这个做什么,真的或者假的,跟您也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沈舒元言辞振振,“你别忘了你是在夜家长大的,可你不是夜家的孩子,等于说我辛辛苦苦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夜凉都已经听出来她下面要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的辛苦抚养,让她折算成金钱,现在给她?
嗯,果然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沈舒元说完后,夜凉失笑,“您应该干脆姓钱才对。”
这话沈舒元能听懂,“少讽刺我,你就说是不是应该的?要不是我们,你就真是孤儿,死哪儿都不知道!不应该感恩吗?”
好笑的是,夜凉居然找不出反驳的台词。
确实,夜家给了她一个着身的地方,没让她睡大街上。
“你要钱干什么?夜氏又没倒。”她问。
夜树韫的医药费,多半夜凉都已经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