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无骨立在帐外,仰首望着墨无笙与泣歌逐渐隐匿在在虚空中的背影,眉头微皱,下令出兵攻打魔域。
墨无笙亦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嘴角有了一丝苦涩,终是没有回头。
……
不知是何时,阡陌眼帘轻轻扇动,耳边徘徊着淋淋水声,好似一股清流,淌过山间的岩石。
“娘!”他猛的惊醒,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胸膛,空荡荡的,虽然没有摸到臆想中的窟窿,但仍是少了点什么,会跳的东西。
他不由得悲恸皱起了眉,手掌在胸口处慢慢锁缩紧,紧握成拳,眼眶红了,也湿了,微微扇动眼帘,泪珠便不争气的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锦被之上,泛开了花。而窗外,是广袤无垠的大海。
“你醒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洗蓝衣女子进来问话,手里端着汤药,款款向他走来。
阡陌慌乱的擦去眼角的泪水,垂下了头去。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望着阡陌这样子,蓝衣女子展开了笑颜:“昔日,你性子高傲得紧,从不会露出这番模样,如今你被敛去记忆和法术,但是很好,可爱了许多。”
闻言,阡陌心中泛起了疑惑:按她所言,他俩应是相识已久,可这三万年里,他除了偶尔去魔域逛逛,也就呆在百柳谷中,与谷中成精的草木妖兽玩乐,不曾去过他处;再者,看她一身灵力浑厚,气场强势,怎会是个只活了三万年的女子?怕是远古哪个时期隐世的的老妖精了,如何会与她相识?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无心再去深究这些,终是一眼绝望,生无可恋的不做任何反应,毕竟作为一个废人,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哪里还会追究这些?
蓝衣女子也暗暗垂下了眼眸,敛了笑容,皱眉望着他,不知如何才能相助。末了,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药端过来,递到了阡陌面前:“药快凉了,先喝了吧。”
阡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开口颇为伤感的说:“喝了,就能有一颗心么?”
“……这药,只是普通治疗内伤的药,虽然不能给你一颗心,但能保你元神不散……”
“然后像这样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蓝衣女子的话被打断,阡陌说的不错,可奈何她有天大的本事,她也没能耐给他一颗心。
“呵。”阡陌不由得一声冷嘲:“像我这样的废人,连我自己都已放弃求生,你这般垂死挣扎妄想拯救我?前辈,你许是魔怔了。”
“有心则生,无心则死。这是所有魔族中人一贯遵循的生存法则。这我无能为力,我赶到时,你的心已经死了,纵横我有本事逆天,也对此无可奈何。”
阡陌惨然又是一笑:“罢了,天要亡我,多留不得。这药,前辈还是不要耗费心力熬制了我不会喝,也不想喝。”
蓝衣女子闻言略微焦急的说:“但你可知,断了这药,你活不过三日。”
“那又如何?不是还有三日么?就算不喝这药即刻就死,我也不喝。”
“你……”
“前辈好心,阡陌心领了。只是将你这番心意尽付东流,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三日里,凡有用得到小生的,前辈尽管开口便是,还望前辈体谅,让我自己静会。”
话音落尽不久,蓝衣女子拂袖而去。
阡陌怔怔的回过头去望着窗外,海绵风平浪静,一望无际的湛蓝。他这才发现,此房屋随浪而飘,但不管在何处,都不会远离海中心的那座火山。
他突然想君拂了,若是君拂得知这屋子的神奇之处,怕是要强行占为己有了吧。
“呵……”他咧开嘴角一声苦笑,笑着笑着,泪水滴落在手背,竟不知不觉,呜咽起来。
其实,他那一番视死如归的话说得那么豪情,心里却是疼得滴血,即使他现今是无心之人,但也感受得到剜心的痛。
他真的还不想死,他还想君拂,还想再看到魔域开满白色的彼岸花。他已经明确了自己对君拂的情,他还没有大胆去追,他还没有让画无骨血债血偿,他还不想死。
可尽管他卑微的只将一切抛去脑后,只想陪在君拂身边,也不可能实现。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头脑发热逞英雄自己跑去找画无骨……太多太多,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他望着那海,深深吸了一口,拉被躺了下去,现实即是残酷,那便让梦,给他美好吧。
天,却突然黑了,乌云滚滚,雷声轰鸣,狂风卷起了海浪。
阡陌刚闭眼就被雷声惊醒,不由得坐起身来,望着天上紫色的闪电,莫名其妙的,竟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还由不得他细想,门便重重的砸去了墙上,随而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水蓝的袍子。
“祝融!”这样唤了一句,蓝衣女子一下扑去了他的身上,碗口粗的天雷就在此刻打在了她的背脊之上。
阡陌一惊,这一幕,让他猛然记起了渊灵界那日他所看到的那段记忆,蓝衣女子,天劫……
“前辈……”
“火山口结界可护你一护,足矣替你挡下生死之劫,去那里。”她打断了他的话,说的很急。
阡陌无奈,只好扶起她往火山口飞奔而去,心中思绪,却是乱作一团。
这天劫是冲着他来的,可是又是为何?他不记得这几日内是他要渡劫飞升,这劫又是从何而来?他不解,更不知,不管是在渊灵界所看到的记忆片段,还是此时此刻来的莫名其妙的天劫,都有很多疑惑。
一个人,不经历过,怎么可能会有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残留在自己的脑海?除非这个人身体里承载了另一个人,亦或者,这个人的记忆被某种外力封存,只留下了这些前段。
这天劫之力仅看看就知何其强大,他一个三万岁的孩子,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引来只有神祗才受得住的生死劫,他的心,竟一度怀疑自己不是自己。
他都觉得可笑。
可仅仅除了这些,还有许多许多,他想要弄清楚,因为他隐隐觉得,结合种种,他或许不是君拂与画无骨的儿子。
如今他不如以前,脚程慢了许多,赶到火山口时,第二道天雷已然酝酿了许久,堪堪劈向二人。
躲闪不及,蓝衣女子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抱住,又一道,重重打在了她身上。
人不可逆天,天劫之力何等强大,这再一打,险些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