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盛、唐振北、陆骁和许霆深,这四个人要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
要好的时候,彼此还按照年龄,一二三四,排了个序。
可那也算不上什么,就跟商场上的逢场作戏一般,只是当时家族的需要,暂时的友谊罢了。
要说真正要好,也只有白嘉盛跟许霆深。
白嘉盛的父亲是许家的家庭医生,早在许霆深爷爷那一辈,就受雇于许家,白嘉盛子承父业,打小跟着许霆深,情谊自然非同一般。
更别提,他对许霆深还带着某种盲目的崇拜。
说得难听一些,哪怕是许霆深要去杀人,他都会二话不说,把他的手术刀给递过去。
所以,他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许枝很不以为然。
苦尽甘来?她想笑,却笑不出声来。
他以为,她受这些罪,都是为了等着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回头看她一眼吗?
她当真这么下贝戋,到了这个份上,还求着他分一点点可怜的爱给她?
打从他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丢到狱中,昭告天下人,他许霆深跟她势不两立,借那些人的手来折磨她、羞辱她,将她投到无间地狱时,她就下决心要收了那颗爱他的心,不敢,不愿,不能了。
她付出过所有,想要他看她,哪怕只是一眼,她也能满足。
可从头至尾,他令她明白,他有多自私冷血。
许霆深会爱任何人,却永远不会爱她许枝。
每一次的缓和,都是为了下一次伤她更重。
许枝无力的牵了牵嘴唇,没出声。
白嘉盛检查完了,道:“有一段时间会行动不便,但是,只要坚持复健,很快就能好起来。”
边说边收拾东西:“还有,刺激性的东西,绝对不能再吃了。”
许枝还是没吭声。
白嘉盛不由的看了看她。
见她满是擦伤的脸上,无悲无喜的,竟也有些不忍。
白嘉盛开口道:“其实,深哥对你是不同的,我和他自小一块儿长大,从未见过他因为谁而几度情绪起伏,你是唯一的一个。”
哪怕是当初和他订婚,传得沸沸扬扬的苏婉清,也没能触动过他深哥的心。
许枝听她还要再说,无法再忍耐下去:“所以,他折磨我、羞辱我,拿我的孩子威胁我,都是因为,他在乎我?你是想跟我说这个?”
这会儿已是凌晨,她昏睡了一晚上,嗓音是哑的,沙沙的,听着人心里也不好受。
“白医生,你别开玩笑了。”
白嘉盛捏了捏手里的工具,他蹙眉道:“许枝,你要明白,深哥他跟常人不同,你是许伯父跟许伯母后来带回来,他小的时候......”
“他小时候什么样,我不想听,他现在怎样,我也无所谓,白医生,我跟他,除了九九,早没关系了。”
她声音轻轻的:“啊,说错了。”
她看他,目光很淡:“我现在,是被他包起来养的女人呢!”
“一个下贝戋的,见不得光的女人。”
“许枝!”
白嘉盛无法容忍她以这种自侮的方式来侮蔑许霆深。
许枝道:“我只是说他养女人,你就受不来了。白医生,你的心,未免也太偏了。这样一个偏心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我要苦尽甘来了,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提,他或许小时候怎样才导致现在怎样?”
“我没法儿去理解他,就像你,没法儿理解我遭遇了那种种,现在是怎样的心境一样。”
她闭上眼睛,身体的受罪,心理的不愈,令她才几句话而已,就倍感疲惫。
白嘉盛看她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心里憋着愤愤,又无话可说,扭头退了出来。
走廊上,许霆深在抽烟。
看到他出来,他将最后一口烟抽了,吐出一圈白雾,走过来。
“深哥。”
许霆深看着他,那双眼睛深邃黝黑,看得白嘉盛心头“咚”的一下,结巴起来:“深,深哥?”
许霆深收回视线,将手机递过去。
白嘉盛脑袋里“嗡”了一下,手机上,是林东顺着当年陆骁查到的线索往下查,得来的消息。
就在许枝开车撞死了苏婉清的岸边,有个爱好摄影的业余摄影发烧友,前不久出了一辑江岸近十年发展对比,其中有一张,是四年前出事的夜晚,隔江,拍到了的模糊影子。
许枝所在的那辆车,车上下来一个影子,戴着鸭舌帽。
而当时,地上有一道阴影,依稀辨别得出来,是一个人的形状。
也就是说,许枝没说谎,苏婉清在她到之前,就已经出事了。
而她,是被人陷害的。
“所以,苏婉清的死,跟她没有关系?”
白嘉盛脱口而出。
许霆深却目光浅淡的说道:“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白嘉盛指着那放大了很多倍,已显得模糊不清的照片,道:“这从车上下来的人,虽看不要样貌,可身形魁梧,必然不是许枝!”
许霆深道:“既要作恶,难道不动动脑子?”
白嘉盛摸不清楚他什么意思了:“那你究竟是信她,还是不信她?”
不等许霆深回答,白嘉盛自己先笑了一笑:“不论你信不信她,这都已是一个跨世纪的转变,在这之前,你根本就未怀疑过,她是凶手。”
许霆深拿着手机的指尖一颤,也不知怎么,像是心尖尖上被人拿针扎了一下。
他蹙眉,一瞬间就沉下脸来,将手机收了回去。
白嘉盛倒也不在意他忽然之间态度的淡漠。
接着说道:“其实,我始终怀疑许枝是否有能力杀苏婉清,你别忘了,苏婉清可曾是练过跆拳道的,黑带三段,虽比你我不及,但要对付一个小小的许枝,不在话下。”
“够了!”
许霆深忽的喝了一声,越过白嘉盛就往病房那儿走。
白嘉盛当他要进去看看许枝怎么样了,谁知道,他并没有推门进去,到了跟前,脚步停了一停,转过来,跟白嘉盛道:“你替她找个看护。”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嘉盛眼瞧着他离开,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欣喜的将嘴角往上勾起。
想到什么,一时又垂了下来,边摇头喟叹,边低声道:“也不知是好是坏,深哥他......”
话到了嘴边,又叹一口气,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