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置好了雪儿后, 我带着准备好了的糕点回卧房,才推开房门便瞧见了紫玉那丫头伏在琬儿怀里,似乎哭得甚是伤心。
琬儿此时正靠坐在的床榻上, 温柔的安抚着紫玉不稳的情绪。
我可极少瞧见紫玉这番伤心的模样, 每次伤心难过多是为了琬儿之故, 此番莫非她已经知晓洛卿之了?
“琬儿。”
琬儿见我回来, 同我温和一笑, 柔声唤了我一声。
“驸马。”
我一脸微笑加以回应, 与琬儿四目相对之时,便已知道眼前是什情况了。
而紫玉在得知是我来了后, 忙不迭的低头伸手抹眼泪, 似不想我瞧见她哭泣的模样。
我自然识趣, 女孩子自尊心强点,自然不愿在别人跟示弱了。
忙摆出一脸不羁笑意,故作不知, 言道:
“噢, 紫玉丫头, 莫不是方才与夏侯无霜比试输了,这回子跑到琬儿跟来哭鼻子告状来了!”
紫玉听我到又借故来调侃她,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言道:
“才不是这般, 我才没输, 若不是魅横加干预……”
话虽如此, 可我们都很清楚, 魅若未横加干预的话,紫玉真可能会输给夏侯无霜,毕竟夏侯无霜的本事与魅不相伯仲, 紫玉虽身手不弱,可还是不如魅,毕竟她们各自所擅长之处各迥异。
“紫玉。”
琬儿温和的望着紫玉,紫玉瞅见了不觉为自己方才强撑脸面而说大话之感到羞愧,顿时红了脸,就是心里还些不服气,撅着小嘴不再说话了。
我不免抿嘴笑了两声,难得看着丫头也这般憋屈的一日。
未免我太过得意,琬儿给了我个眼神,追问道:
“驸马,紫玉与夏侯姑娘比试,你为何不阻拦?”
琬儿这话,问得我都不觉红了脸。
这儿哪儿是我不管,而是根本管不了。
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实诚言道:
“我就是想管也得管得住才行啊!”
琬儿先是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我,转而又看着跪坐在一旁一脸待罪神色的紫玉,便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了。
“可知错了?”
令行禁止,在军中,不服将令可是重罪。
紫玉当然清楚自己主上的脾性,琬儿虽不会用军法治她,可自己做错的情就要勇于承认错误并加以改正,这也是琬儿曾告诫过她们的。
无论如何,这回,紫玉知道自己是做错了。
“紫玉知错了,会自行惩戒,往后绝不再犯。”
紫玉诚心躬身请罪。
琬儿亦是欣慰亦是无奈,拿出手绢来亲自给紫玉擦拭眼角泪痕,出言宽慰道:
“知错便好,今日已晚待会回房后便先歇息,明日再将惩戒补上。”
“是。”
琬儿御将道,恩威并施,令我叹服。
紫玉自愿领罚,知道琬儿心疼自己,也就更不愿让琬儿为难了。可心里还是会不平,明明造的是两个人,自己做错了情受罚也是应该,可另一个为何就能免受处罚,这不公平!
“你心中可是还不服?”
琬儿处一向公正严明,不偏不倚,所以在军中才能立下威信。
紫玉性子如何,她自是清楚,未免紫玉一直将此事耿介于怀,往后难免再度与夏侯无霜起冲突,造成态严峻,不如及早将此事挑明,防患未然。
紫玉心里也藏不住事儿,既然主问了,哪有不据实以告之礼。
“主上,夏侯无霜既非真心侍奉公子身侧,公子又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这岂非养虎遗患么?”
紫玉丫头这话,与其说是在问琬儿,倒不如说是在追问我。
夏侯无霜要杀我这儿,就连紫玉她们都察觉到了?
可我会选择将她留在身边,正是因为她想杀我呢!
琬儿朝我使了也眼色,示意这个问题让我回答。
我爽朗一笑,瞧着榻旁桌案摆放了几样开胃的小菜和米粥,想来定是紫玉为琬儿安排的,只是瞧着也没吃几口,极可能是琬儿胃口欠佳了。
紫玉见我度步过来主动让位,跪坐在了附近的蒲团上,而我则笑着在琬儿榻边落了座,先是把自己带过来的糕点也放在了桌案,旋即端起了那碗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米粥,感觉这粥还是温热的,便端到了琬儿跟,目光示意琬儿应该好好用膳,莫要辜负了紫玉这一番心意。
可琬儿目光却瞥向了别处,撒娇一般就是不愿好好用膳。
没办法,我只能温言软语的哄着,道:
“若是再佐用你喜欢吃的桃酥呢?”
一听到是自己喜欢吃的桃酥,琬儿的目光移了回来,还加了几分期待的小表情,似乎了几分胃口了。
我笑着先将米粥放回了桌案,将那包糕点打开来,里边的
桃酥还温热着,闻着香甜,吃起来自是酥脆可口得紧,令人食指大动。
紫玉在一旁瞧着,眉眼都充满了笑意。
“伊荷斋的杏仁桃酥,是你喜欢的吃食,我本想着亲自去给你买回来的,奈何今日家中来客络绎,便也只能遣了阿正去了。糕点现下还热着,就着米粥吃,如何?”
我通过隔油纸拿了一块桃酥递给了琬儿,想要哄着她将这碗米粥喝下去。
琬儿感知到我的用心,被人如此关爱着,心中如何能不欢喜?
乖觉的从我手中接过了桃酥,琬儿便算是同意了我的建议。
我嘴角扬,放下糕点后,又重新端起了那碗米粥,先是自己亲啜了小口,知道米粥不冷不烫后,才主动喂给了琬儿吃的。
琬儿脸上微微一热,她自长大成人之后,即便是公主之尊,何曾让人这般喂过饭食,这也太令人羞愧了,更何况紫玉还在这儿呢。
我倒是一脸的毫不在意,微笑着保持着喂食的动作,等着琬儿主动凑过来喝了这口米粥。
琬儿知我性子,一时间不好开口提及,便也只能红着脸,同我在这尬着……
“这便害羞了?要知道你昏睡的那几日……”
我话还未说完,琬儿便脸颊通红主动凑过来乖乖喝了那口米粥,啃桃酥之时还不忘盯着我,以防我又口不择言,说出什让人脸红的情来。
我笑而不语,一碗小小的米粥就在这琬儿种灼人的监视目光下喂给她吃下了。
才放下粥碗,琬儿竟还想再吃桃酥,却被我及时制止。
“睡前,桃酥不可以吃太多。”
琬儿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真是可爱的紧。
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心软。
紫玉见我将琬儿照顾得无微不至,眼里心里满是欣慰,正欲起身告退,我及时伸手示意紫玉安坐,便是有意同她好好谈谈夏侯无霜之。
紫玉知晓我用意,微微颔首端坐蒲团,倒是收敛了平日里那点骄横气势了。
我也知道,起初紫玉和洛卿之所以会对我礼敬,还是因着琬儿的缘故,只是这段时日相处了解后,她们才从心里开始真正接受我成为琬儿的驸马,因为将我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对我也开始发自内心的敬重着。
对于这样的转变,我心里是开心的,这也许就是人与人之间最为温暖的相处,彼此都能以真诚之心相待,可以互相信任、共克艰难的感觉,在这云波诡谲的宫廷之中,显得格外珍贵。
我深深的知道,这些美好的感觉,都是琬儿带给我的,也是琬儿教会了我,要珍惜人与人之间的这份缘,记住可以去信任人是一种怎样的美好感觉,只要身边还值得信赖之人,永远都不要让自己身陷孤绝之境。
“紫玉,你是否疑惑于为何我明知夏侯无霜想杀我,却依然将她留在身边?”
紫玉当时并没有将话说的那般直白,留了几分余地,其实便已经展露了她的克制,放在以往她早就直言不讳,甚至会建言将夏侯无霜这不稳定、不安定的危险因素及时排除出去了。
“紫玉知道,主上与公子定然有所安排,才会让夏侯无霜留下的,今日是紫玉失态了,未能克制情绪,私下与夏侯无霜大打出手,往后紫玉定不会再如此冲动鲁莽。”
紫玉会做此想,可见这段时日经历总总将她也磨练得沉稳了不少。
我与琬儿相视而笑。
“紫玉,夏侯无霜终究与你和洛卿不同,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也无关乎信任,她是受命待在我这个仇人身边的,而她之所以愿意留下也是因为这份仇恨,所以我与她立了个赌局,倘若我为官不仁,作奸犯科,她便能动手杀我。所以,在这个赌局还未得出结论之,她便会守着这个约定成为我的护卫。”
明知对方要杀自己还把人留在身边,君子可不立于危墙之下啊,这是在自找苦吃?
紫玉用一种古怪外加同情的目光瞅着我,说道:
“公子想法清奇,还真不是我一个小丫鬟能参透的。可夏侯无霜毕竟过于危险,将此人留下终究是祸非福。”
我不禁笑出声来,紫玉这丫头是在揶揄我了。
“嗯,紫玉所言甚是,所以我也并未打算长期将她留在身边呢。只是你不觉得夏侯无霜的性情些奇怪么?她本就是杀手,杀人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更何况我还是他的杀兄仇人,可她却甘愿受困于同我定的那个赌约,你觉得这是为什呢?”
紫玉未曾想到这层,不禁沉默不语。
“这说明她自我意识,甚至能做到自我约束。她骨子里终究有着士族子弟的风骨,遵循着道义本心行,所以她根本不适合成为杀手,这也许就是她的主人为何将她送到我身边的原因了,为了给她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毕竟夏侯家就只剩下她一人了。而她留在我身边,也能成为我自省己身的一面镜子,能时刻提醒我莫忘初心。”
紫玉思忖良久,似乎越发能理解夏侯无霜的境遇,也便不再心中纠结着那点微末恩怨了。
“紫玉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夏侯无霜之间的关系了,绝不会再让主和公子为难。”
紫玉言毕,恭敬行了一礼后,便直言请辞了。
“紫玉便先行退下了。”
紫玉很眼力劲,端过食盘后便退出了卧房,临走时还给我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缓缓关上了房门……
我老脸一红,这丫头在胡思乱想些什呢?!
咳咳。
周围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我倒是有些不适应起来。
回过头去望着琬儿,却见不知道何时琬儿已经在拿着针线缝补衣裳了……
“这衣裳是雪儿的?”
我微微些愣神。
琬儿一针一线来回穿梭着,手势极为熟稔,可见针线女红也早已难不倒她了。
琬儿的女红技艺有多好,我是深体会的,因为我身形偏廋,很多内务府赶制的服饰都不怎么贴合身形,我知道都是琬儿帮我改制的,只是我极少机会亲眼看着琬儿拨弄针线呢,不免瞧得仔细认真起来。
“雪儿今日玩耍之时不小心把外裳给勾破了,这件外裳她很喜欢的。孩子身形长得快,得着手开始给她备下春夏两季的袍子了。”
琬儿为这孩子设想得可真是周全,都教我好生羡慕。
我瞅着琬儿手中的针脚线,看着它们在琬儿的手中缝制出许多趣且好看的图案,随即兴趣盎然的跟着比划了几分,忽然觉得女红应该也会很趣,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
“媳妇儿啊,为何你厨艺和女红都如此擅长啊?”
今次,我终是忍不住将这个困惑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我一直觉得我的媳妇儿真是聪明绝顶,无所不能。而我,好像除了读书,就感觉真没什一技之长了。
琬儿自是瞧出了我的心思,嘴角淡然一笑,继而言道:
“这些都是军镇中的厨娘和绣娘教的呢,边关连年战,伤亡惨重,常有一些孤苦的孩童无人照顾,而军中也会招纳一些符合兵员的孩子入伍,分给田地,让他们有安身立命之所。而我也会时常带着紫玉和洛卿去看顾那些孩童,厨艺与女红便是这般练出来的呢。”
我不觉恍然,难怪琬儿哄孩童真的很一套呢。
只是,琬儿能用淡然的口吻将这些说出,我却隐隐些心疼了。
“突然很想去边关看看呢,看看你待过的地方……”
去看看琬儿和将士们为之付出多年努力与鲜血的地方……
琬儿闻言,轻柔一叹,旋即将缝补好了的衣裳和针脚放在了一边,伸手抚过我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瞧,笑着言道:
“边关清苦寂寥,你可能吃得了那份苦?”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吃得了那份苦,我终究还是在北魏都城长大的,不似琬儿边关磨砺近十年,所以现在的她才会如此优秀和强大吧……
我不觉些垂头丧气,轻轻摇了摇头,在此,我不能也不可以对琬儿说大话。
“我也不知道,可无论是厨艺还是女红,我都可以去学……”
琬儿温和一笑,轻柔的抚着我的脸,与我抵额相触,便轻易的压制住了我些焦灼的情绪。
“傻瓜,无论是厨艺也好,女红也罢,只要你想学我都可以教你,我的驸马这般聪慧,肯定都能学得会的。”
我知道琬儿这是在安慰我呢。
只见琬儿牵过我的手,抚着我修长的手指,笑着继续说道:
“只是啊,比起厨艺或者女红,驸马的这双手似乎更适合拿笔管呢!”
啊,我果然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伸手抱住了琬儿,随说我这没用心里点沮丧,可我知道琬儿的意思是让我做好自己便可。
“我的这双手不仅适合拿笔管,更适合抱你呢!”
琬儿微微脸红,小拳拳捶了我一下。
我抱着琬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媳妇儿啊,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