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月光从窗口透进来。
男人阖眼坐在沙发上，呼吸安稳轻浅。
门开了，带进一片走廊的灯光。
进来的人没有把门关上，门板在风的作用下越开越大，泄进房间里的光也越来越多，在光的边界，有影子模糊的重影。
那人一步步走向楚骁。
最后在距离楚骁还有四五步的位置站住。
“楚骁。”
他的声音落下很久以后，楚骁唇角才弯了弯，眼睛仍是轻阖着的。
语气散漫：“许弋。”
短暂的沉默以后，男人原本绷紧的声音，有了一丝松懈，似乎被楚骁点明身份以后反而轻松了。
“你什么时候的，我没有死？”
楚骁睁开眼，对上许弋的眸子，笑意顽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知道你没有死？”
又是沉默，两个男人都问了对方可能已经猜出答案的问题，问与答的意义不大。
楚骁反问单纯为了挑衅而已。
他相信能假死多年不被人发现的许弋有很多种方法查出有人在背后调查他。
许弋垂着眸，浓长的眼睫遮着眸中颜色。
声音淡淡地开口：“楚骁，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等到真的伤了安凉那天，才知道后悔。”
楚骁笑：“不愧是兄妹，思维方式都是一样的，都觉得我伤了她，反而会让自己后悔。”
兄妹。
这两个字出来，许弋眼睫一颤。
抬起眸看向楚骁的时候，眼里却一点波虞都没有。
“如果你伤了她，在悔意里度过余生，就是你唯一的结局。”眸光一侧，毫无属于烟火凡尘的生气，唯有看破沧海桑田的淡漠，“什么因结什么果，与任何人的思维方式都无关。”
楚骁仍是笑。
唇抿得很紧。
有那么一瞬间，许弋以为楚骁会站起来给他一拳，最少，也会用更恶毒，更难听的话极力反驳他的“预言”。
没想到。
楚骁给出的回答在他这两种猜想之外。
“在悔意里度过余生……”楚骁眉眼间的笑意懒倦，重复了一遍许弋的“预言”，之后笑意扩大加深，“我挺喜欢这个结局的。”
说完，站起身，从许弋身边走过。
手放在口袋里的样子不显得浮夸，反而十分随意。
停在茶水柜上，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声音如水不紧不慢：“当年，如果我没有认识她，没有死皮赖脸地追着她，我妹妹就不会有事。换句话来说，我也是凶手之一，所以，我从来没打算放过自己。但是……”水杯满了，他将水壶放下，抿了一口水，“我得先把你们送到地狱里。”
“你确定我们就是你该恨的人么？”许弋转回身，眸光无澜，“如果我们是无辜的呢？你该怎么办？”
薄唇勾出很浅淡的弧度，轻蔑就是从这么一个细微到几乎不能发觉的细节传递给楚骁。
比大声的嘲笑还让人觉得刺眼。
我们？
楚骁手指捏紧水杯。
是啊。
许弋才是和安凉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和他，注定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