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惺惺的拭泪。
太后意在讽刺她,敏锐的年贤妃当然也已觉察形势产生些许变化,这种变化,她似乎无力遏止。
她一走,就有一个穿鹅黄衫的姑娘自帘后走出,跪倒太后面前,太后继续年贤妃来之前未及问出口的话:“你说前段时间莺儿找过你,都说了什么?”
原来是尚食局的于慧儿,听黄莺尸体出现在井内,就泪从心上涌,把她留给自己的疑惑说给太后听:“关于太后娘娘中毒,莺儿姐姐认为问题不在于芳妃,而在于皇后……”
隐隐啜泣,用手背拭了把脸放回膝上,接着道,“她说,无意中发现芳妃开的药单,其实上面没有牛黄,是有人伪造了一张,蒙骗人的!”
闻言,太后如灌醍醐,诧异非常,想她看好的那个人,才是心机最深的!
而今一手把她推上后位,悬崖勒马岂非那么简单。
却说薛大人回头去求见皇甫砚,皇甫砚精神略好,捧着一本书画集翻看,张公公在旁侍立,两个丫鬟两侧打扇。
薛大人深躬磕下头,问皇上安好,然后直切入正题。
皇甫砚看他神色不似先前,因劝慰几句,薛大人说起被皇后关押之事,皇甫砚雷动:“岂有此理!
朕修养几日,她就目无王法了。”
当即叫来问罪,年贤妃以为他还被扣着,实则她当时心慌忘了嘱咐士兵仍押住他,这当儿正四处梭巡,不想就来打小报告了,且皇甫砚见了他,实令年贤妃纳罕!
她立在皇甫砚近处,垂首侧目,两只手不安的缴动汗巾子,悲愤的叫:“他女儿将臣妾几乎不曾毁容,臣妾只不过要求他去做个人质,威逼薛玉灵承认罢了,并没有伤害他。”
“那玉灵是否承认了呢!”
“一个疯子,说出的话,往往相反吧陛下?”
薛大人有必要澄清,玉灵没有神经不正常,如果亲自去给她说上两句话,就可以证明这一切。
这些天,皇甫砚想了许多,失去孩子并不是玉灵的错,不应让她承受这种后果,这太不公平了。
“她流芳宫的时候就安分守己,在冷宫,更没必要进行那种无意义的斗争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深思的说,“再者,玉灵不大与人为敌,你跟她又过从甚密,感情比不得常人,她有什么理由加害你?”
两句话说的年贤妃张口结舌,遂应和道:“陛下所言不错,臣妾跟玉灵妹妹一直要好,只是,不久前我们在某件事上起了小小的分歧,以后便多多少少有些冷落。”
她心虚,所以说得很慢,听上去却像掩饰。
皇甫砚追根究底,她大义凛然的样子,眼中冒出零零星星的泪光:“到了这步田地,玉灵多分错少分错都无关紧要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就之前陛下叫人给芳妃打的紫晶岩雕塑,上面的裂痕,是她让人砸的。”
皇甫砚不听万事皆休,一听忿然作色,怒发冲冠:“她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
年贤妃忙的解释:“当然是妒忌了,她妒忌陛下待芳妃好,心里难受,趁半夜没人的时候,教唆了几个奴才干去,以解心头只恨!”
皇甫砚的怒火会喷到玉灵那儿去,她落个干净,可事实并非如此。
皇甫砚盛怒之下,震动创伤,剧痛复发。
张公公等连忙搀扶,在椅子上坐下,镇静片刻,气喘着抬头,年贤妃就在近前。
被他视线触及,她忙不迭的走了来,帮他抚背,劝慰。
“你知道她这么做,为什么不早说?”
他话锋凌厉,年贤妃陡然一颤。
“陛下认为臣妾是同谋?”
她话语无力,面容惨白。
“如果不是,等到现在才说,什么意思?”
皇甫砚攥住胸口,使劲抓着,很难受,拼命忍耐。
年贤妃陷入窘境,皇甫砚又说一句作为开解:“好了,明天朕问玉灵去。
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谁清楚一个阴谋者陷入陷阱的时候有谁知道?
前所未有,似一个考验,四面皆敌,年贤妃在自己挖出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以至于怎样挣扎都没人看得见,怎样呼喊都不会有人听见。
太后一夜未眠,像她这个年纪,时常的失眠,很正常,但这一夜与寻常不一样的是,她做了个决定。
欺上瞒下,杀人,然后若无其事的装羊,年贤妃这种人,怎配当一国之母?
凭什么母仪天下!
立后仅仅三天,就废后,对年贤妃来说是奇耻大辱,对千万国民来说,这是个不祥的兆头!
那皇甫睿帮雪芳寻杀人凶手,与白世贤一道,富家公子哥的派头。
妓院,白世贤还是第一次来,皇甫睿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
妓院里的女人见到帅气的男子就勾搭,她们做这种事,像贤妻良母去收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一样自然。
雪芳装成某个客人的老婆,一天换一家,去里面探查,基本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一面年贤妃人遍布随便什么地方,这些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本有一个想拔刀将其刺杀,另一个阻止道:“如今皇后被废,可能连妃子都算不上了。
我们这样做,是跟皇上对着干,你想自寻死路么?”
那人收刀回鞘,抹去一脸热汗,听了同伙建议,留两个在这儿盯着,两个回去告诉皇甫砚,而不是汇报年贤妃。
如此以来,年贤妃的地位急剧下降。
且她被收押在宗人府,太后亲自质问以往罪行,因于慧儿说黄莺就为这个而死,就是被她杀害。
玉灵本可以离开冷宫重新在流芳宫当家做主,但皇甫砚追究其紫晶岩的事,她无以言兑,末了承认了,发毒誓懊悔万分,并含怒指摘年贤妃的恶行。
“臣妾亲眼看到,她把一个活生生的婴儿掐死,陛下不信,可以找那接生婆来问,她与她银子的!”
玉灵心肺俱裂,悲痛欲哭无泪。
皇甫砚为之动容,真差人去带那接生婆。
他走过去,扶玉灵起来,脸上彤云密布,予以安慰。
此时,两个探子来回话,皇甫砚不识他们,他们自称有雪芳的消息,两人大震。
皇甫砚即出去,留玉灵一人在房中。
在太和殿附近的亭子里,皇甫砚双臂负于背后,疑惑的绅士二人,首先问他们系谁,他们如实回答:“小人是年贤妃派出去刺杀芳妃的。”
闻言,可想而知皇甫砚怎样反应,接着听到更为震怒的:“我们在妓院发现她的。
因想陛下严令禁止,小人不敢妄行。”
她去做别的,哪怕跟白世贤亦或司徒翼其中一个私奔了也罢,为何堕落到卖身的地步?
皇甫砚抛其他事与脑后,令张公公备车,一面嘱咐宗人府:“把年贤妃看紧了,朕回来有她好受!”
当下打发了两个探子,自己换上便衣,微服出宫,随行的有三个奴才。
雪芳出入妓院没个定数,今儿是锦春楼,月儿莉香院,皇甫砚听的是如意楼,在那里苦等。
这样一表人才,身边不乏随从,一看就是腰缠万贯的主儿,老鸨子殷勤问他:“这位客官第一次来吧!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只要能想得到,如意楼应有尽有,保准把客官伺候的心满意足!”
皇甫砚哪有那心,不过老鸨子一番美言,把他思绪掳住。
展眼梭巡,无不鹤膝蜂腰,粉雕玉琢,却没一个中意的。
打着折扇,与老鸨子寒暄几句,听左边仪门一女子生气的嚷:“贼粉头淫妇,又偷拿我的脂粉,甭说用钱还,直接拿乌鸦爪子撕下你那张皮还我才罢!”
另有一女人厚颜无耻的说:“不就一点子脂粉么,老娘有的是,用你的是你运气,又来给老娘瞪眼,老娘是好欺负的?”
“臭大姐儿,我那脂粉是宫廷御用,你活成个千年王八,也见不到的!”
那女人愈加不饶人,听着就要厮打。
老鸨子慌忙过去解劝,皇甫砚听得“宫廷御用,”
疑心顿起,差身边小厮:“把那两个斗嘴的带来。”
小厮应了便去带人,一时自仪门出来,两个女人张牙舞爪的,扭扭捏捏走来。
皇甫砚赫然起身,瞪上拿孔雀毛团扇的,不正是婉常在那贱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婉常在一认出皇甫砚想逃已晚,被押在前,如意楼里顿起一阵骚动,听杜鹃一叠声央:“陛下饶命!
我不是故意来这儿,只不过讨个营生活下去罢!”
皇甫砚不想暴露,到底暴露,老鸨子双膝一软,跪倒地上磕头:“不知天子尊驾,我如意楼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四下珠环翠绕的女人屏息凝视,他觉出了大糗,令其不许声张。
随从已把花名杜鹃的婉常在嘴巴封起来,匆匆离开。
皇甫砚没见到雪芳不死心,两个随从押了婉常在回宫,又溜达数家妓院,均不见雪芳,踌躇愤慨之际,撞见自家兄弟!
看见皇甫睿并白世贤从妓院里出来,皇甫砚定睛看了几看,没错,真的是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