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外冷内热,这是那位哥哥给年幼的夏禹颢留下的印象,当他得知“谦谦君子”这个词时,脑中就立即浮现夏墨宸的模样。
可他却无法理解,为何那位“谦谦君子”会在得知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之后,瞬间变成一头失控一般的猛兽?
在年幼的夏禹颢的眼中,当时的夏墨宸,变得可怕而丑陋,原本的尊敬、敬仰、喜爱,瞬间转变为害怕、厌恶、憎恨。
他也无法理解,那么大的一个家,却为何会容不下他和他的母亲,他们从来都没想要争抢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跟父亲生活在一起、想要“一家团聚”而已,可为什么他们非要将他和母亲说的那么坏呢?
既然什么恶意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做也会被人说的那么坏、那么不堪,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样的想法,渐渐在夏禹颢的心底孳生。但他原本并不是个冷酷的人,也不愿意那么轻易的变成“恶人”,因此他决定给夏墨宸一个机会,如果夏墨宸还用那种态度对他,那么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果然,夏墨宸的态度还是那么令人失望、绝望……
夏禹颢的回忆,在回忆中涌来的怒吼声中戛然而止,他抬起头,对着面前夏墨宸那张平冷却平静的脸,一时之间有些发蒙。
“……你在这种时候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做什么?”再开口时,夏禹颢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开口后才察觉到,夏禹颢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只是把欠你的东西还给你而已。”夏墨宸淡淡地答道。
夏禹颢不禁冷笑:“你欠我的东西?就只有这个而已吗?”
「你欠我的,是一个温文尔雅、外冷内热、让人敬仰、对我宠溺的好哥哥!」
心里的这个答案,夏禹颢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如果是曾经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他也不会奢求,只是一旦尝过了一点滋味,人就会变得贪,想要更多、想要彻底拥有。
何况他原本就是他的哥哥,可为什么……
他明明从未憎恨过他一个人霸占着父亲,可为什么他却要指责他要抢走父亲?难道父亲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吗?难道这不是从下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不可更改的血缘关系吗?
夏墨宸垂下视线,淡淡叹息后,忽然轻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那一瞬间,泪水险些直接涌出眼眶。就是这么一句话,夏禹颢等了多少年?可见识过夏墨宸那几次近乎疯狂的暴怒之后,他绝望地以为,夏墨宸这辈子也不可能说出这句话,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听到。
可他等待的、期盼的却不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声音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就只有对不起而已吗?”
他在不断试探着夏墨宸,可他的心却在隐隐颤抖着,生怕下一秒夏墨宸就会又变回那头暴怒的野兽。
夏墨宸再度叹息,低声开口道:“原本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我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我的确不该对你发脾气,当时的你,只是个孩子。至于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再纠结,这么多年了,有些事,的确该放下,就算是放过大家好了。”
“放下?怎么放下?”
“我承认,我是个很执拗的人,即便已经死过了一次,有些事依旧想不明白,如果不是雪璎,我不知道还要钻牛角尖到什么时候。”
“死过一次”这几个字眼,让夏禹颢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忍不住将脸别开。
“我承认,我一度不敢面对自己,现在的我,如你所见,是个残废,即便将来有可能站起来,也会是个走路都很困难的瘸子,然而大概率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所以,面对你的时候,我才会那么愤怒,愤怒的原因是,我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我害怕,也羞愧。”
夏禹颢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夏墨宸,几乎无法相信,那个从来都不愿意坦率的人,居然会对他说出这些话,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明明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
“之前的我是个不成熟的人,死了一次也没能让我变得成熟,反而变得像个‘巨婴’,直到又死了一次之后,才终于想通,让我想通的,不仅仅是我对雪璎的感情,还有……对家人的。”
夏禹颢再度抬起头,这一次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之前他的确听说夏墨宸病倒了,但是“又死一次”这个说法却让他有些狐疑,他真的病的那么重吗?
而“家人”这个说法,夏禹颢也能隐隐感觉到,夏墨宸所指的,其实就是他这个弟弟,只是他没法说的那么直接,显得太过肉麻。
“如果有一天,你走了弯路,真的变成了我的敌人、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模样,我想最难过、最痛心的那个人不是父亲,而是我,我会内疚自责,因为是我将你推上了那样的道路,所以,在那之前,我要将你拉住。”
夏禹颢怎么可能不知道夏墨宸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有些疑惑,他想要做的事情明明还在酝酿、没有真正动手,夏墨宸怎么可能知道?就算是他最近的确是有一些“小动作”,但那些“小动作”对夏墨宸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他也不可能注意到。
难道……不可能,安雪璎不可能知道的。
吃惊怀疑至于,夏禹颢也不禁陷入深思,仔细揣度夏墨宸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生怕自己又是一厢情愿,曲解了他的意思。
而这时,夏墨宸又开口说道:“如果你愿意放下心中的芥蒂和隔阂,这个家,随时欢迎你。”
夏禹颢再度满眼惊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两眼定定地望着夏墨宸,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出自夏墨宸之口!
即便想要极力压制、抑制、克制,他的心也完全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着、鼓噪着,就因为夏墨宸的这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