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嫣儿大惊,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吕梅平日里虽也在园子里发一发气,可是哪里及得上皇贵太妃这样的气势与威严。
皇贵太妃的话分明是已经看穿了的心思,她暗恨自己的愚蠢,竟然敢在皇太贵妃面前使出这样的伎俩。在这样的一双眼眼睛下,她根本不敢应下,只得惊慌扣头道:“皇贵太妃恕罪,臣女绝无此意,臣女……臣女只是希望姐姐能寻一桩称心的婚事,能够得到幸福,绝无冒犯皇太贵妃和宸王殿下之意。还请皇贵太妃明鉴!”
吕嫣儿光洁的额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等到再抬起头时便已经是红肿一片,让人见了一阵心疼。
老夫人暗自苦叹,眸中闪过一丝浓重的痛色,吕嫣儿方才的话她一样听的真切,这孩子向来聪慧伶俐,今天怎就这样莽撞?难道……老夫人一怔,难道这些年她都看走眼了不成?她宁愿相信吕嫣儿是无心之错,也不愿相信她是有意为之。
沈清染冷眼看着,这吕嫣儿以为自己哭一哭便能让皇贵太妃心生怜悯,也实在是天真的可笑!这后宫中会哭会饶的人皇太贵妃早已经见的太多,若是她果真这般心慈手软,那么今天站在这大殿之上的皇贵太妃便也就不是她了。
没有皇贵太妃的言语,吕嫣儿是万万不敢起身的,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将自己的头一下一下的撞在地上,鲜血从破裂的皮肉里猝不及防的涌出来,浓重的血腥味直直的钻进鼻尖,这让吕嫣儿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越发惨白。
沈清染若有若无的扫向秦方贤,见他眉心微皱却又极力隐忍,想来已经是心痛至极却又不能露出丝毫马脚,只能这般默然瞧着。
前世今生,她吕嫣儿从来都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从来都是众人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谪仙美人;他秦方贤更是步步筹谋,平步青云,何曾有过这般颓然之色?这般无力之时?
沈清染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她知道这是一种强烈的兴奋,一种极致的畅快。
想到父亲和自己那可怜孩儿的惨死,沈清染心头大痛。包裹在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儿像是破布一样被人凌空抛下,鲜血流了一地,红地触目惊心,红地支离破碎。
每一次,她的心都痛的像是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她发誓,她有多痛,她的孩子有多痛,她便要秦方贤和吕嫣儿千倍百倍的痛。
如今,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元宸察觉到沈清染的异样,见她眸色阴鹜,似乎是痛不敢言,让他心疼莫名。他的染儿的确不一样了,他所说的并非是她容颜和脾性的变化,惊艳如她,聪慧如她,这些他一早便已经知道。他所说的是她的心,她的心变的越发冷硬,近乎无心。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在短短数日之内心冷如死?
思量间,沈清染已经迈开步子,跪在吕嫣儿身旁,对皇贵太妃道:“太妃娘娘,臣妹年少不知礼数,只当臣女心中痴恋着秦世子,这才冲撞了太妃娘娘和宸王殿下,还请太妃娘娘恕罪,所有罪责臣女愿一力承担。”
沈清染低垂着头,说的很是温顺。她并非是想要救吕嫣儿,只是如今她尚在将军府,若是因为她的过失让将军府落了旁人的口实才叫得不偿失。
皇贵太妃又怎会不给沈清染的面子,她旋即变了一张脸,笑着道:“傻孩子,你这般善良懂事,哀家又怎会怪罪于你!快起来,快起来,地下这样凉,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这便是截然相反的态度了,众人一面惊奇着皇贵太妃变脸如翻书的情绪波动,一面惊奇着沈清染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叫皇贵太妃如此偏疼。
吕嫣儿见状便慌忙道:“臣女多谢皇贵太妃!臣女多谢皇贵太妃!”
皇贵太妃看也未看她一眼,只嘲讽道:“吕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家姐姐好,哀家看倒是未必!”
皇贵太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吕嫣儿,眼神尖利的像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钢针,只看得吕嫣儿如芒在背,脊背僵直,连头都不敢抬起分毫。
“哀家听闻秦世子将以平妻之位将清染迎回府上,可有此事啊?”皇贵太妃眉峰一转,看向秦方贤道。
秦方贤向来机警,当即便料到皇贵太妃想要拿这平妻的位分大做文章,可暗自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沈清染和沈夫人,自然也是不能反驳,只得低声应下,“回太妃娘娘的话,正有此事,只不过……”
“那便是了!不过区区一个平妻之位也未免太寒碜了些!若是世子真心看重清染丫头,又怎会只给她一个平妻之位?”皇贵太妃的话没有丝毫温度,就像是冷风一样吹进众人的心里。
细细碎碎的议论之声随即四起,沈清染身为将军府的嫡女,这样的身份莫说是嫁进定国公府,便是入宫为妃也是当得的。可是这定国公府竟然只肯给一个平妻之位,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些。
皇贵太妃一声轻笑,眉眼间尽是一片讥讽,“堂堂的将军府小姐竟要做一个平妻,那本宫却是不知这正妻的位分是要留给谁的了?”
元昊的手仍旧紧紧的抓着龙椅,他似乎觉得有一双大手正在一点一点的从自己这里窃取着什么,直至将自己掏空榨尽。所以他只有紧紧的抓着这龙椅,哪怕凹凸不平的赤金已经将手掌刺的酸疼不已,可他却仍旧不愿松手。
皇贵太妃的话像是一面闪闪发光的镜子,将秦方贤照的抬不起头。无论他说些什么,无论从前的沈清染有多不堪,可是只因着她的身份她便应该是一府主母。所以无论秦方贤作何解释,也终究是徒劳。
关于秦方贤许以沈清染平妻之位一事元昊并非不知,自己也觉得不妥,只是秦方贤早已经向自己表明他一心念着的只有吕嫣儿,而并非是沈清染。